力行恩道-967期

纖纖小手讓你牽

(撰文/岡薔,摘自《青年團契》月刊,1996年02月)|發佈日期:2021/11/11

「如果要等我開口,他才會去做,那已經不是我要的了。」心情恰似剛剛和男朋友分手的女孩。雨荷覺得好諷刺,結了婚竟然還是孤寂,這與婚前預期的生活有太大的差距。她們聊著聊著,羅姐從回憶裡回過神來,嘴角漾出微笑的一句:「婚姻既然是神所配合的,祂一定也能讓兩人相處融洽,只是我們都還沒找到秘訣而已。」...... (Joy 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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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夜晚,台北像是一座不眠的城市:閃爍的街燈、熙熙攘攘打扮入時的男女、穿梭急馳的飛車,午夜時分,路邊小吃攤上依然座無虛席,夜貓族看來還真不在少數,這也是屬於特殊的都市文化之一吧!

徐雨荷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不知道該到那兒去品嚐孤寂,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每個都有他的去處,他們是出來歡度週末的夜晚;而她,是出來流浪的。到那兒都好,只要別待在家裡,只要能離開程維翔身邊遠遠的。

夜涼如水,徐雨荷出門時忘了多加件衣裳,但是,管它呢!心情已經夠糟了,區區寒意何足添憂呢!

* * * *

兩年以來的婚姻生活,從來都不敢輕易說「後悔」兩個字,儘管當年雨荷的選擇叫許多人跌破了眼鏡;雨荷一直都相信,維翔的好只有她懂得欣賞,維翔的溫柔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一千個願意為維翔披上那華麗浪漫的婚紗,一圓搖身一變,成為童話故事裡美麗公主的夢想;一萬個願意讓維翔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天長地久,地老天荒。「我要跟你談一輩子的戀愛。」剛結婚時,雨荷時常對維翔這麼說。

一直以為,嫁給自己深愛的男人,然後為他生兒育女,是最快樂的事,這也是雨荷早早就選擇了婚姻的理由: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家,有一個會疼她、寵她的丈夫,她可依偎在他懷裡,像個撒嬌的小女兒。

婚後,雨荷一直努力地想做個稱職的妻子。她以為,和維翔之間不僅可以做夫妻,同時還可以是戀人、是知己。雨荷把所有的心情都和維翔分享,她以為:「溝通」對夫妻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彼此都應該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對方,彼此慢慢適應、瞭解,兩人才能真正成為一體。情人節那天,雨荷特地挑了一束橘色鬱金香帶給維翔,看維翔笑得燦爛,雨荷心裡也跟著快樂起來。

程維翔偏偏就不是那種溫柔體貼的男人,過慣了單身貴族的生活,向來就是一人吃飽全家都飽;婚後還是一樣,他可以自己在外面吃過晚餐才回來,而忽略了獨自在家滿心期待他回來,帶她一塊兒去共享情人節大餐的雨荷。雨荷什麼也沒說。

「如果要等我開口,他才會去做,那已經不是我要的了。」雨荷跟私交甚篤的趙薇這麼說。趙薇正值二八年華,在感情的路上,主耶穌為她安排的男主角卻一直遲遲未出現;身邊年紀相仿的姊妹一個個的嫁人了,她不禁有些焦心起來。

「雨荷,坦白說,妳後悔了嗎?我是說,以前何雲湧對妳那麼好,維翔卻是這樣不懂溫柔。」趙薇一邊用吸管攪拌著玻璃杯裡的棕色液體,一邊真心地想了解雨荷真正的心情。

雨荷正把奶精沿著杯緣徐徐地倒入黑色咖啡裡。今天不是來找趙薇訴苦的,只是趙薇不經意地問起結婚到底好不好?雨荷聳聳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妳知道,維翔是主耶穌為我安排的,我一直都很感謝神的美意;只是,也許我對婚姻存有太多的憧憬。有時候,真的覺得蠻失望的。」雨荷把背靠進舒適的沙發座椅裡,習慣性地把披瀉下來的髮絲往後一撥,餐廳裡正播放著雨荷最喜歡的古典樂。

「維翔向來都是先顧好他才考慮到我。有時,甚至連我都不顧,我常常覺得他需要的是媽媽,而不是一個妻子。」雨荷不禁想起從前何雲湧是多麼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不願她心中有一絲絲的不快樂。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溫柔,然而最後雨荷還是把滿房裡何雲湧送的香水、服飾、娃娃、音樂盒等,全部轉送給別人。何雲湧畢竟不是主內弟兄,兩人不能同心,豈能同行?雨荷從來沒後悔過自己的決定,此時此刻,仍是一樣。

* * * *

開了一天的會議,程維翔累得直打哈欠,一回到家,鞋也顧不得脫就往沙發裡一躺,一邊攤開在樓下商店買得晚報翻了起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老是把鞋穿進來,枉費人家辛苦擦地板,白忙一場。」雨荷從廚房喊了出來,滿臉的不快,手裡正端著剛起鍋的青菜擺上餐桌。

程維翔這才慢慢的把腳上的鞋給卸了下來,心裡不免要嘀咕起來:女人真是奇怪,地板髒了可以再擦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就如昨晚,本想好好地睡上一覺,雨荷偏要拉起一身襯衫、長褲未換的維翔,催著他去洗澡,真不明白,洗澡真有那麼重要嗎?誰規定一定要換下衣服才能上床睡覺?女人真是令人難懂。當然這些話,維翔是不會說出來的,這樣可以免去一場戰爭。常常,兩人可以為了如此芝麻綠豆小事,半天不說上一句話。維翔簡直沒有一點衛生觀念;而雨荷,愈來愈像一個嘮叨的女人。

* * * *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夜晚,維翔過了十一點還沒回來,雨荷知道維翔因為工作的關係有時候必須忙到深夜。

「至少該給個電話吧!」雨荷躺在床上想著。他分明就是不願回來。

維翔從來就不曾重視過雨荷內心的感受,他一點也不明白她在家焦急等待的心情,是多麼折磨人。這一次雨荷是真的失望了,最初的白紗心情,如今已是摔碎的珍珠。

再不願去關心他了,再也不要去在意他的一舉一動,再也不要豎起耳朵仔細地去聆聽屋外的一切動靜,等著他回來。

雨荷放鬆全身肌肉,試著想讓自己睡著,竟還是失敗。意識愈來愈清醒,黑暗中,她依然能清楚地看見懸掛在牆壁上的一幅巨大婚紗照。新郎新娘儼然如置身在歐洲古堡中的王子與公主,王子輕摟著公主,溫柔凝視的神情,公主垂眼嫵媚淺笑,柔情萬千,照片中男女主角眼底的愛戀,觸痛了雨荷此時此刻的心。只怕一切都得成了生命中的一段回憶。雨荷起身翻出信箋,在上面寫著:


維翔:
如果家已不是你最渴望的歸巢,
你可以選擇更好的生活方式。
如果妻已成了你痛苦的牽絆,
我願意放你自由地飛翔……。


雨荷知道,婚姻這麼大的事,是一點都不能夠負氣的,但是,如果維翔視這個家為一座監牢,雨荷絕對不願意成為監牢中的典獄長。

雨荷悄悄的將信箋收入抽屜的底層,先擱著吧!至少,等過了今天再說。

到那兒都好,只要別待在家裡,只要能離開程維翔身邊遠遠的。雨荷仍在不眠的城市中漫無目的地走著,心情恰似剛剛和男朋友分手的女孩。該上那兒去呢?一個人喝杯咖啡去吧!不,午夜時分,肯定要被看做是單身的寂寞女子,而我是個已婚的少婦了。雨荷覺得好諷刺,結了婚竟然還是孤寂,這與婚前預期的生活有太大的差距。

雨荷專注在自己的悲傷情事裡,冷不防給迎面而來一名男子的聲音給駭了一跳:「喂!這麼巧,在這兒遇見妳。」

「你是……?」雨荷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眼前這位西裝領帶、金邊眼鏡,年約三十出頭的陌生男子。

「妳忘了,我們上次見過面的。」男子仍沒回答雨荷的問題。

「妳要上那兒去?要不要送妳一程?」男子緊接著說,像是怕雨荷再有任何發問的機會。

「我車子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不用了,我想你認錯人了。」雨荷頭也不回的走了,確定真的沒見過這名外表斯文的男子。

前面十字路口正好閃起了黃燈,雨荷佯裝為了搶過這個黃燈,快步奔了過去。

「喂!能不能留個電話,我們可以再見面嗎?」男子從後面追了過來。

紅燈亮了起來,一部大型遊覽車阻斷男子繼續跟進。

雨荷想起每天翻開報紙上社會版的兇殺案,沒命地跑著,一邊默禱;轉過一個彎,確定自己可以消失在男子的視線裡才鬆了一口氣。

天底下這麼大,竟然沒有我徐雨荷的容身之處。雨荷的失落感更重了些。想起今天在教會,羅敏提起她先生去了歐洲出差,一星期以後才回來。這麼晚了,不知道她睡了沒?雨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撥電話過去。

「羅姊,對不起,這麼晚了打攪妳,妳睡了嗎?」

「還沒呢!我正在翻一些書。妳在那兒?」羅敏聽出是從公共電話打的。

「我人在外面。」

「要不要過來聊聊?」慧黠的羅敏猜想雨荷八成有心事,否則不會在這凌晨時分,一個人在外面遊蕩。

「好,那我要過來了哦!真的不會打攪到妳?」

「不會的,反正我也沒事,明天星期日又不上班。」

雨荷置身在羅敏與張大哥座落在羅斯福路的屋裡,環視著格調獨特的客廳,不禁讚嘆這屋子的主人生活品味的不凡。

「跟維翔吵架啦!」羅敏為雨荷斟上一杯淡淡清香的玫瑰茶。

「沒有,根本連吵架的機會都沒有。」雨荷緩緩走到窗邊,推開窗門,深吸了一口氣。

「羅姊,真的結婚以後,感情一定要變得如此冷淡嗎?」

「嗯,其實不能說是冷淡,應該是細水長流。結婚以後,每天相處在一起,自然就沒有初識時的那份激情了。」羅敏轉身把音響的音量調小了些。

「我知道,我要的當然不是初戀的感覺;只是我覺得維翔似乎已經全然不再關心我了,他似乎可以忘了我的存在,有時候他晚回來,卻連一通電話都不給我,一點也不在意我,我真的不明白他當初為什麼要娶我呢?」

「也許是表達方式的不同而已,其實那份感情還是存在的;有些人天生就不懂得去體貼別人的心,維翔大概就是屬於這種型的吧!」

「他啊!是標準的少一根筋的人,從結婚到現在,他從來就不曾為我製造過任何的驚喜;從來就沒有在我悲傷的時候,給我一點點安慰。坦白說,真的是蠻失望的。」雨荷的憂鬱清楚地寫在臉上。

「我跟妳張大哥結婚這麼多年來,也不是一開始就相安無事的。剛結婚時,三天兩頭的吵架,常常意見不合,覺得他太不懂得疼我了,覺得自己好委屈;夜裡,自己常常躲在棉被裡偷偷掉眼淚,後悔嫁錯了人。」

羅敏從回憶裡回過神來,嘴角漾出一朵微笑,她完全體會雨荷的心情。

「後來想到婚姻既然是神所配合的,祂一定也能讓兩人相處融洽,只是我們都還沒找到秘訣而已。」

雨荷抬起頭瞥見客廳中央的牆上,一幅以毛筆瀟灑揮灑出的「基督是我家之主」的書法字畫,心裡有些明白:何以羅敏與張大哥可以成為令人羨慕的鴛鴦伴侶。

羅敏飲盡杯裡的玫瑰茶,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妳怎麼三更半夜的跑出來。這麼晚了,妳一個女孩子在街上遊蕩,多叫人擔心。」

雨荷點點頭。

「妳猜對了,剛才我在路上還遇見一匹都市叢林野狼,好在一部遊覽車經過,才讓我把他給擺脫掉了。」

兩個女人愈聊愈覺意猶未盡,直到羅敏想到該趕雨荷回家時,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維翔一定不知道妳上我這兒來,趕快回去吧!免得他擔心了。」

「他才不會擔心呢!他一點都不會在意我的。」雨荷還是起身把包包背在身上。

「妳這麼有把握?別放棄了,好好跟他談一談。婚姻與愛情還是可以劃上等號的,我為妳代禱。」羅敏朝雨荷眨了眼。

「羅姊,謝謝妳,這是我最需要的。」

* * * *

雨荷摸黑進了房裡,維翔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回到家。

黑暗中,雨荷背對著維翔悄悄地躺下,感覺維翔在身後翻了個身。

「老婆,這麼晚了妳到那裡去了?」維翔親暱地叫著雨荷。「我差點就要拿電話簿開始一家一家打去找人了。」

「我去報警了啊!說我老公不見了,順便再到報社去把我老公登報作廢了。」

「真的?那明天我的名字就可以上報了。老婆,這麼晚了,我很擔心妳呢!」維翔言歸正傳。

「你難道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每天晚歸,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我又何嘗不擔心你呢?」。

「我確實不知道啊!」維翔無辜地說。

雨荷狠狠地搥了身旁這個不懂體貼的男人一記。「你這個木頭人。」

「喂!妳真的去登報啦!」維翔明知故問,一臉無辜的樣子。

「真的,明天等著在報上找你的名字吧!」雨荷翻了個身,濃濃的睡意襲了上來。「睡吧!天就要亮了。」

雨荷提醒自己,星期一早晨,記得把抽屜底層一紙信箋帶到辦公室去,扔進碎紙機裡。

天空,真的很快就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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