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盡頭
(摘自《探索追尋更新8》,真耶穌教會台灣總會發行)
一個沒有明天的人,拎起行李,準備自我放逐的旅程。曾振添有一個酗酒不顧家計的父親,還有一個被人嘲笑著靠撿蘆筍維生的母親,悲憐的身世加上瘦弱的身形—長期失業,街坊的歧視讓他掉進無法自拔的自卑情緒。嘗試過把希望寄託在一尊尊不同的偶像中,但病痛、嘲謔如同走不出去的死蔭幽谷圍繞著他。逃避放棄,像是對命運低頭,也是對上蒼無言的抗議,但其實,流浪的旅程只是神安排與他相遇的必要情節… (予恩 摘要)
曾振添,1969年生,現屬真耶穌教會虎尾教會。火車,是曾振添弟兄與嚴傳道初遇的地方。一段簡潔的話:「神就像風,你看不見,卻可以感受到祂的存在。」一首信仰之歌的起音,就此沿著鐵軌迤邐至長天之外。
鄉間傳說
我生長在純樸寧靜的鄉間,天真無邪的童稚歲月裏,玩伴們嘻戲打鬧後,總是你追我逐衝到對面轉角的雜貨店吃冰、買糖。
有一天,雜貨店的阿婆,像煞有其事地用十分恐怖的語氣告訴我們:「村中那入教的(指信耶穌的人),死了之後,他們的心肝會被挖出來,輾成碎塊,然後丟給豬吃掉。」大夥兒屏氣凝神聆聽阿婆的每一句話。
在懵懵懂懂的年紀,對這件事一直感到奇怪和困惑。從此以後,對所謂入教的,便產生了畏懼,深怕和他們有所接觸。
童年的家
父親是個養子,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欠缺親情的滋潤,以致年長後沉溺於吃喝玩樂,放蕩成性。特別是好酒如命,可是家道窮困,喝不起昂貴的酒,於是一瓶 16塊錢的米酒,成為父親終日形影不離的註冊商標,更不可思議的是,嗜酒如命的他,竟恐怖到酒癮一發作,全身就不停的顫抖,甚至還會喪失理智,破口罵人,動手打人。
由於父親醉酒後,常常窘態百出,自然而然落得街頭鄰坊茶餘飯後的笑題,村裏的人都譏笑他是個鼎鼎大名的「酒鬼」。
母親則是典型的世間歹命人,憑媒妁之言,二十歲同父親結褵之後,開始了她悲悽乖謬的一生。她一連流產了一男一女,在當時窮困的環境,未能得到妥適的照顧和療養,加上婆婆的百般苛責虐待,使得原本硬朗康健的身體,逐漸地走下坡。接著姊姊和我的出世,更使她虛弱的身子雪上加霜,母親的一生極其可憐、痛苦。
父親是個懦弱、不負責任的人,經年在外跟著貨運車做搬運工,所賺的錢全部虛擲在花天酒地上,一毛錢也未曾拿回家。當時家裏真的沒錢,窮得連三餐都不繼,經常白飯攪拌醬油吃。親戚好友知道,就動起憐憫之心,常送許多吃剩的魚肉給我們,雖然只是「剩菜」,對我們來說卻甘之如飴。
孱弱的母親為維持家計,不得不強忍著病痛,飼養些家畜,並且撿別人丟棄的蘆筍頭來削,再賣幾個錢,做為生活費用。有一次,母親照往常到路邊的蘆筍頭堆裏篩選好的撿回來,那一天,烈日熾熾直射在她瘦小的身軀,她頭戴斗笠,吃力地拖著袋子,走路一跛一跛來到路旁,就要開始撿的當兒,對面一群頑皮無知的孩童,模倣她行動蹣跚的醜樣子,口裏直嚷著:「怪彪!怪彪!」(指布袋戲裏恐怖怪人),母親對她們的嘲弄,一笑置之,頭也不回地撿著蘆筍頭。
在我稍稍懂事的年紀,目睹了這情景,不禁鼻酸,熱淚有如洶濤般奪眶而出,這一幕至今仍歷歷浮現在我的腦海。記憶猶新的是,每當我夜半驚醒時,燈總還亮著,等我掀開蚊帳,才赫然看見,天啊!原來母親徹夜未眠,一直埋頭削著蘆筍頭,為的是要多掙幾個錢,貼補家用,茹苦含辛撫養我們。
青澀夢魘
小時家境清寒,母親告訴我,打從我出生到斷奶,一直是吃低價的米麩長大,很少碰過牛奶,也許是營養不足吧,造成後天發育不良,身子顯得異常的瘦弱,面色也很難看。所以無論是年長的或是同年齡的人,都管我是「瘦猴仔」、「老鼠仔」。
國中二年級,是我生命的一大轉變。不知是迷信還是家窮,每當我發高燒,身體不適,大人總會拿我的衣裳,帶著幾斗米,到廟裡收驚,吃了符水就好了,如不見效果,就叫村裏的密醫來打針。是否因打太多針的緣故,導致我的四肢略呈怪模樣,國中二年級,學校做健康檢查,發覺我罹患青蛙肢,必須開刀矯治。可是家裏沒錢,怎麼辦?於是學校替我申請貧戶免費開刀醫療,就這樣,兩次被送上手術台,當時流了好多血,我這身子怎麼負荷得了!這可怕的夢魘,現在回想起來,仍令我怵目驚心。
經歷此次的浩劫,結束了那段無憂與無知的童年,我開始變得任性暴躁,憂鬱寡歡,對自己的際遇自憐自卑。接著國中畢業,為分擔家計,遂離別了孤苦的雙親,零丁一人來到異鄉──在台南拜師學藝,再利用機會進入高工夜間部,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取得高工同等學歷。
偶像膜拜
有一年,村裏偶像廟大拜拜,要從近千住戶中抽選一戶當爐主,來供奉服侍神明,結果很「幸運地」抽中我家,據說能被抽中,是神明的保佑、賜福,爐主會獲得意外的「大平安」。於是我們大張旗鼓、興高采烈地準備各項豐盛的祭品、銀錢,每天早晚按時膜拜燒香,一點也不敢有所怠慢。雖然勞神傷財,仍感覺心滿意足,毫無怨言,因為我們一直相信「大平安」就要降臨。但日復一日地過去,福氣不但沒有來到,反而更加劇家中的悲慘、不平安。
父親在田裏一邊喝酒,一邊噴灑農藥,不幸中毒,差點喪了命。前幾年更因簽賭大家樂,輸了好幾萬塊,組頭惡狠狠來我家索債,逼得父親走投無路,直鬧著要自殺。
既然XX婆不靈驗,人家都說XX菩薩有慈悲憐憫的心腸,肯救世間苦難的人,我下決心要敬拜它。但一尊雕刻的木偶至少要好幾千塊,想擁有一尊很難能如願;但我認為能夠當神明的,神力一定無遠弗屆,只要心懷誠意拜它,它應該會知道。於是在雜誌上剪下神明的畫像,貼在我房間的牆上,跪在它面前,反覆誦著經文,告訴它我的病痛、缺乏,祈求它拯救我的全家脫離苦海。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日,家境並沒好轉,失望之餘,不斷反問自己,為何心誠意真地向神明傾吐內心的苦楚,卻得不著任何回應、安慰和解脫呢?我極度納悶、憂傷。在這個佈滿窮迫、病痛、嘲誚的陰惡環境,心靈頓覺喪失倚靠的力量,軟弱的我,幾乎一蹶不振。
我要去流浪
返鄉後,由於身體因素,並不如預期能找到工作,田裏的粗活也做不來,整天閒置家中,無所事事。日子久了,左鄰右坊頻頻對我指指點點,盡說些冷言冷語,脾氣暴躁的我按捺不住這種來自心靈和肉體上所造成的雙重折磨。性情逐漸變得孤僻、冷漠,心扉更加封塞,我開始懷疑自己活在世界上的意義,埋怨上蒼為何讓我來此走一遭,年紀輕輕的卻要飽嘗風霜雨露,受盡人間滄桑。
精神瀕臨崩潰,試圖找尋解脫,「逃避、遠離!」此刻腦海裏浮現出此一荒唐、幼稚的想法。於是瞞著親人,暗地裏準備簡單的行李,開始去流浪,這是一段終生難以忘懷的經歷。我漫無目標地走著,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也不曉得為何要如此飄泊,我的足跡踏遍中部幾個城市。夜宿街頭、廢墟,蚊蟲叮咬,疼痛難堪,飢渴交加,只以生力麵或饅頭充飢裹腹,過著街頭流浪生活。
幾天過後,不幸撞見警察,他們瞧我一副蟑頭鼠目的模樣,絕非善類,便突如其來臨檢,查驗身分。我提不出證明,他們遂毫不留情地把我抓進遊民收容所,等候領回。因為突然失去自由,被關在鐵牢裏面,整個人幾近抓狂,拼命嘶聲叫喊,結果反而被揍。想到落得如此狼狽的地步,不禁慨嘆,益覺孤單、無助、悲哀,內心充滿怨恨。
神就像風
1988年11月,我到嘉義參加公務員基層特考,明知沒希望,仍勉強去應試,因這是我唯一能獲得工作的途徑。以前曾報名繳了錢,卻沒膽量上考場而懊悔不已。別人笑我:「太難了!」「不可能的事!」「人家花了四、五十萬,還得排隊!」的確,補校勉強唸完的我,書讀的少,如何跟大學生競爭呢?
那天考完,是預料中的壞,一時萬念俱灰、了無生趣,我拖著一身的疲憊,垂頭喪氣地踏進火車站返家。我坐火車一直有個習慣,就是坐在最後面的車廂,我想那裏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這次很奇怪,走到第三節車廂就上去了,當時車廂裏面的人三三兩兩,人並不多,留有許多空位。「人的腳步,為耶和華所定;人豈能明白自己的路呢?」(箴言二十章第24節),在神憐憫慈愛的帶領下,我坐在一位身材魁梧的先生(即嚴仁生傳道)旁邊,不多久,他便開始跟我交談,並送福音小冊給我,起初我心裏暗自嘀咕著,又遇見推銷雜誌或產品的人,而不耐煩地敷衍他兩句。
後來傳道漸漸向我宣講天國得救的福音,他問我說:「你相信有神嗎?」我回答:「不知道,從小就跟著去拜拜,但未曾真正體驗過。」他又說:「神就像風,看不到,但感覺得到祂的存在。」感謝主開啟了我的心,傳道所見證的每一句話,對絕望無依、乾渴煩悶的我,都能謙卑順服地領受。
過去尋遍、嚐盡能解救我的各種途徑卻無法如願以償,而這奇妙的福音,無非就是我日日夜夜所要追求尋覓的寶貝。苦哉!我尋找何等艱辛,頃刻間,從心坎裏爆發出無限歡欣的喜樂,綻露出沉澱已久的笑容。
我喜悅的立刻答應傳道來教會慕道。
得新生命
第一次來到教會,是徘徊在會堂門口,探探頭,望著裏面聚會的情形。莊嚴、祥和、寧靜,讓人感到真的有神同在,確實和我以前膜拜偶像的那種喧譁吵雜迥然不同。教會的弟兄姊妹溫和又親切,個個洋溢著滿足和喜樂的神情,令我羨慕不已。他們知道我是慕道者,就更加倍地問候、關懷,這是第一次感覺到有人愛我,內心雀躍萬分。
「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裏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馬太福音十一章第28節),神的言語化解了我的忿怒,神的慈愛撫慰了我的傷痛。我的生命有了重大的改變,內心積鬱多年的憂愁、煩惱、沮喪、不安一掃而空,性情也變得柔和溫順。
雖是瞞著家人去慕道,但他們終究知道了,指責和阻擋是可以想見,親戚朋友對我頗不諒解,罵我不孝、背祖忘宗。但由於我心靈及肉體與整個家庭都不平安,惟有主耶穌大能才得解救,所以儘管阻擋甚大,我仍排除萬難,來到教會敬拜真神。
靈恩佈道會到了,這時我已慕道半年,對真理也能清楚認識,於是我決心報名受洗,歸入主名,做神榮耀的兒女。但我們的仇敵魔鬼有如吼叫的獅子,藉著種種的詭計要阻擋、加害我,就在受洗前三天,夜晚都做惡夢,夢見一具棺材,裏面裝有屍體。過不久,魔鬼就來掐我的脖子,轉我的頭,拉我的手腳,似乎要置我於死,真恐怖。
感謝主的保護,受洗的決心更加堅定。受洗起來,整個人感覺從未有的輕鬆、自在,感謝主的救贖,從此脫離魔鬼的轄制,就像卸下全身的枷鎖,如釋重擔。
父親戒酒
曾經在狂風暴雨的颱風夜,父親爛醉如泥,醉倒在家門口,大雨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母親和我奮力將他硬拖進屋內,忽然間,兇猛的狂風掀起屋頂,我們怕極了;又有一次父親在外頭酗酒,醉顛顛想要走回家,卻一失足掉進深暗的水溝裏,摔得頭破臉腫,滿身是血。
每次在外,我總無時無刻掛慮著他的安危,父親的酒癮,令我憂心忡忡。二、三十年來所累積的惡習,如今要強迫他戒除,恐怕比登天還難,因米酒已成為他維持生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嘗試苦口婆心、軟硬兼施的力勸他戒酒,他自己很痛苦,曾下過決心要戒,然酒魔纏身,終究力不從心。
當我信主耶穌之後,常為了父親的事迫切禱告,祈求神憐憫他,讓他不要再喝酒,戕害身心。經上說:「信的人必有神蹟隨著。」(馬可福音十六章第17節),慈愛的真神,垂聽我的哀求,擔當我的憂慮,格外看顧我父親,竟使他在一夜之間不敢再喝酒。因為他只要一飲酒下肚,胃馬上疼痛難挨,神大權能的賜予,父親從此真的滴酒不沾,革除了積年的酒癮。
父親神奇的改變,親友、鄰居,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到納悶,覺得不可思議,這個「酒鬼」竟然也會討厭酒甚至戒酒了,到現在仍有許多懷疑,可是他到底是戒了,徹徹底底不喝酒,他們不得不相信而嘖嘖稱奇。
感謝主,父親戒酒之後,身體逐漸強壯起來,而且也更能夠體會家庭的困境,照顧母親和我。原本他很氣我信耶穌,現在不僅開始慕道,也會幫我接待來訪的教會同靈。
主恩更多
未信主前是過著懶散、無所適從的生活。信主後,神給了我盼望,指引我該走的路。教會的同靈勉勵我一方面要認真讀書,準備去應試,一方面要我迫切禱告,求神賜一分工作給我。「馬是為打仗之日豫備的;得勝乃在乎耶和華。」(箴言二十一章第31節),虎尾教會同靈們很有愛心,為此事每天下午四點特別撥冗來到教會,幫我禱告半小時;也在早禱會後來到我寄宿的地方,一起讀經、唱詩、禱告。在那段物資缺乏的日子,有的姊妹送我好多的生活必需品。
從小就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故文筆很差,要考論文怎麼辦?於是我求神帶領,讓我所準備的是與考試有關的題目,這樣才有把握。那晚在參加台中教會晚間聚會前,我正讀到一篇文章「憂患與安樂」,讀完後便去參加聚會。很奇妙,隔天考試論文題目竟是「逆境與順境」恰與「憂患與安樂」相類似。這是第一個見證。
我是個容易緊張的人,考試前幾天,每晚幾乎都失眠。「主!求你幫助我,我不能倒下去啊!」我再次禱告。感謝主,雖然只在清晨時稍微小睡了五分鐘,一醒來,精神體力卻得到飽足,頭腦很清醒,有正確的判斷力來應付考試。這是第二個見證。
在考翻譯題時,收卷的時間快到了,還有兩題沒寫完,兩題十分,十分將近差了十名,如果沒答完,準會落榜。我心裏焦急直默禱「主啊!幫助我」,收卷的鈴聲一響,非常奇妙,監考官出奇不意宣布再延五分鐘,使我能順利答完,真感謝主。這是第三個見證。
考完到放榜二個月,我很擔憂,深怕落榜,要如何面對明天,因我已一年多沒有工作。感謝主,神讓我做四次異夢,均夢見考上,而且在第二次作夢時,更清楚知道是第三名,當時我興沖沖地告訴母親,她卻回答我說:「等放榜後,再說大話也不遲。」我又飛也似地跑到教會告訴管會堂的嚴姊妹,她也很高興安慰我說:「主耶穌愛你,先讓你做異夢,希望你不要如此憂愁。」放榜那天,我去看榜單,果真有我的名字,而且正是第三名。「你們祈求就給你們尋找就尋見,叩門就給你們開門。」(路加福音十一章第9節)。
在主裡真快樂
卑微的我,何其有幸,竟能蒙神大愛的覆被,憐憫眷顧,這正印證了聖經所云:「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馬太福音十二章第20節)。主的恩典夠我用,目前我任職於某一公家機關,領有一份足夠維持家計的薪水,生活過得平安穩妥,不再充滿著恐懼與缺乏。
回顧未信主前那段飽經滄桑、絕望黑暗的苦日子,便由衷地感到安慰與滿足。這不用金錢白白得到的恩典,夜裏醒來,都會再一次屈膝在神的面前,不住的感謝和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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