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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碌捕風中的失落──談珍惜

撰文/杏仁子|聖靈月刊516期-2020.09|主題/人生不再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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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了一把,得享安靜,強如滿了兩把,勞碌捕風(傳四6)。

「只有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是個老生常談的道理。果真要到了那個時刻,惋惜、嘆息、可惜、嗟惜……,萬般之惜皆遲,獨獨因為其中沒有過珍惜。似乎是瞬間──就懂了何謂珍惜。也罷,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有個智慧的王似乎非常不樂見他放縱而後悔的遭遇,徒然地在流光中泯沒,心誠意至地盼望後人記取他的教訓。

相較於父親大衛王一生顛沛流離,所羅門是個太平王。神賞賜他極高的智商,一腦袋知識;邏輯、推理、整合能力無人可及。不僅如此,他很有可能遺傳了父母兩邊的美貌,光是外表就極其討人喜歡,幾乎算是十全十美的人;生下來錦衣玉食,毫無欠缺。這個世上最聰明又坐擁極權的人,兩手乾淨沒流過人的血,沒有敵人;缺乏了常人具備的奮鬥目標,在人生智慧上的體會、累積,恐怕也只有揮霍到極致,享樂到徹底,玩盡各種花樣之後,才能嘗到那個空虛到完全不知明天醒來要幹嘛,摔落大黑洞的滋味。

年輕的時候,不知聽過多少人說羨慕所羅門王,希望過他的生活。但他自己提筆著書說道:「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再者,傳道者因有智慧,仍將知識教訓眾人;又默想,又考查,又陳說許多箴言。傳道者專心尋求可喜悅的言語,是憑正直寫的誠實話。智慧人的言語好像刺棍;會中之師的言語又像釘穩的釘子,都是一個牧者所賜的」(傳十二8-11)。

「虛空」一詞在《傳道書》中出現了37次,所羅門的人生之歌似乎頗為灰色,但像刺棍,掄遍了我們的心。

筆者在這兒斗膽論所羅門,並不是比他有智慧,也並不比他更懂得人生,更懂得珍惜。只不過是他眾多讀者中,唏噓之餘,希望能少一點虛度光陰,寫點自省,在人生撲捕追風轉身的身影中,多少做些停駐、修正的平凡之輩罷了!


 
珍惜是智慧——而非填補心理空洞的補償行為

所羅門尋找人生智慧的第一個方法是田園調查研究。帶著一個絕頂蓋世的腦袋,用抽離的心態身歷其境(傳二3)。

「我心裡說:來吧,我以喜樂試試你,你好享福!」他當真沒有遺漏一件可以讓自己享樂的事物;盡全力收購田園房舍、盡全力兜齊奇珍異寶、盡全力體驗昇華歌舞、尋求各族美女盡納為嬪妃……,「我心所樂的,我沒有禁止不享受的」(傳二10)。

誰知,這也是虛空!

不同於所羅門的,有一種人家裡塞滿東西,寸步難行。垃圾袋堆到屋頂,沒有桌面、床面。基本上人就是住在垃圾坑裡。這是一種病態,並非為了享樂。無法丟棄任何東西,無法整理分類,並非特別懂得珍惜,而是失去了辨識生活中優劣、輕重捨取的能力。只進不出,想要擁有一切,去填埔心中可能因為生活創傷或劇變造成的強大失落感。

再者,經歷過物質缺乏的老一輩,往往有惜物的美德。養成丟不掉舊物的習慣,背後則是有一種時代背景的懷舊情愫;因為曾經那麼匱乏的生活過。

倉庫式的堆積、收集或只能說是一種補償心態所養成的習慣,與珍惜的智慧並不能畫上等號。珍惜是一個複雜的心智活動,包括了價值的認定、選擇,對於「擁有」之暫時性的認知,深刻情感的推動,思考如何妥善採取行動去把握等等。


 
珍惜是一種價值上的選擇與捨取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丟在地獄裡。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砍下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下入地獄(太五29-30)。

當下的肢體享樂(犯罪)、或是永恆的靈命得救要緊?追求今生的金錢財富(瑪門)重要,還是真理重要?天堂地獄;永生永刑;有輕重就有捨取,有所珍愛之人事物,相對就有輕忽不在意的人事物。

雅各偏愛約瑟勝過眾子;神愛雅各勝過以掃;大衛深愛約拿單;撒母耳的父親深愛其母哈拿……;創世的神看待安息日為聖日,勝過他日;保羅視萬物為糞土,為要得著基督;掃羅看被人抬舉重於神的吩咐;以色列民認為能夠吃肉比出埃及獲得自由更寶貴。有人認為歷史是無價的,有人棄如敝屣;有人求婚愛鑽石,有人偏愛鮮花;同一種舊器物在蘇富比藝術拍賣場叫價,也可以在隔條街賣破銅爛鐵堆裡被棄置著……。

我們所做每一個愛惜、珍視的動作,其實是在維護一個我們視為至高無上的價值。不管這個價值藉著一個人、是一件事或是一樣物品呈現在我們的生命中,他們的意義高於一切;也許帶給我們溫暖,無以倫比的快樂;牽動我們的情感;或是讓我們感到驕傲、高尚、有用、被尊重;或是會提升我們存在的次元,例如讓我們從會朽壞的物質世界進入聖潔不能朽壞的天國。

總之,就人而言,選擇一個高於我們,或能提高我們自身存在的價值而去珍惜的心靈活動,豐富了我們的生命力,讓生命有意識地向高處效法,向寬處容納,向深處理解。

就創造宇宙萬物的神而言,神本身就是一切真善美的最高價值。神所重視的一切,都與神性本質接近。因此,基督徒若能依著信仰的價值去擇取,其所珍惜的人事物也會隨著歲月在無形中改造我們的靈性,讓我們越來越依著神的旨意去生活。

那麼捕風中的失落感,反因這珍惜的智慧可以被轉化、凝住,單方面或能成為千風中的祝福;在主裡雙方的相互珍惜,則可延續至永恆!


 
珍惜是明白「將會失去」的提早認知

彼得牢牢抓住主耶穌說,主啊,萬──萬──不可,這事(主耶穌預言其將被殺)必──不臨到祢身上!(太十六22);「牢牢抓住衣袖」是想珍惜多一分鐘的相處。

保羅與以弗所教會的長老,並其餘的弟兄姐妹在米利都分別時,一群人抱著保羅的脖子痛哭,連連與保羅親嘴(徒二十37-38)。眾人傷心欲絕!擁抱、親嘴、落淚,因為不捨;不能承受永遠失去的時刻就在眼前。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誰不知道!但多數人不願意去想,太傷感了。事實上,這世上沒有一樣是我們可以永遠擁有的。既然健康、生命都會逝去,那麼隨著我們生命的變動與結束,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會從我們身邊離開,不管我們拳頭握的多麼地緊,那一日終究會來到。差別在於,我們可以提早的認知去面對它,早早地珍惜;也可以鴕鳥式的逃避它,最終懊悔。


 
珍惜的行動背後往往有強烈的情感推動

價值的認同與時間性的認知都是理性思維的操作,任何的行動若單單靠著理性做後盾,往往不夠勁;很快就會產生彈性疲乏。這也是以色列人常常悖逆神,律法圈不住他們的原因之一。

舊約裡不斷的提醒選民要敬畏神,要信守與神之間的約定,神不斷差遣先知說預言、傳警告,奇怪的是他們依然故我。神蹟奇事看得不夠多嗎?為何硬頸如此?為何不能珍惜選民至尊的身分?為何不能珍惜神?

基督升天後聖靈降臨,在人的心版上不僅刻劃了神的話語,也能讓人感受神的情感;做了合神旨意的事,我們會感受到聖靈的喜樂;相反的,聖靈也會憂傷(弗四30),會叫我們懊悔(林後七8-9)。有時該做的事我們若是故意耽延或逃避,聖靈也會催逼。我們的信仰中是否有這些屬靈的情感體驗呢?

屬靈的情感推動我們按神的心意去珍惜生命,心理的情感也會推動我們去追求滿足安全感、愛的需求、自尊心與成就感。這兩類情感的力量非常巨大,我們要去正面的看待它們,甚至是開發運用他們,將人生有限的時間、精力、愛與聰明才智放在值得珍惜的人事物上。

行事為人讓聖靈憂傷,以致暫時失落了聖靈、痛失親人、名落孫山、事業失敗都不見得全是壞事,這些深刻的情感會教導我們「珍惜」的真智慧。成為人生重新開始的引擎。

一味的忽略或壓抑屬靈、心理的情感,單單讓理性主導我們,刻意建造安全固定的人生像人造花叢,當然不會凋落,也無需處理花謝後的惡臭,但它們沒有花香、沒有生命。我愛真花,也擺置假花。為了一年四季都能賞花;理性、感性的珍惜有花的人生。很有趣吧,假花如理性,好似可以長長久久,可要不是時不時有真花的花香來相伴,觸動我的心,我可能早就不耐煩那永遠一成不變的假花,把它們全給扔了呢!

學習珍惜,也像這樣兒;光靠理性不夠用。


 
珍惜並非牢牢抓住不放

人生裡最難珍惜到恰如其分的不是時間,不是金錢,不是體能,不是事業,是各種的人際關係。有一種放手的愛,是關注而沉默的愛惜;它來自天父真神;一切愛的源頭。

我去原是為你們預備地方去。我若去為你們預備了地方,就必再來接你們到我那裡去,我在哪裡,叫你們也在那裡(約十四2-3)。

只因我將這事告訴你們,你們就滿心憂愁。然而,我將真情告訴你們,我去是於你們有益的;我若不去,保惠師就不到你們這裡來;我若去,就差祂來(約十六6-7)。


主耶穌離開門徒的目的,是為了替祂所愛的人準備更好更珍貴的禮物。主談論祂的降臨、升天,就當初的門徒而言,靈界與物質界之間的通路是毫無可能的。他們不懂,滿心憂愁。但為了他們打開這條通路的主,曾應允不留下他們做孤兒(約十四18)。

等他們開始明白主曾經的教導,心裡開始火熱,開始能夠為了福音的緣故受難,開始覺得配得這救恩,開始能夠喜樂,受逼迫也不棄絕主,生命因為披戴基督而轉變,沒有主的身形在身旁的生命變得柔韌剛強,所到之處留下基督芬芳的香氣,人們從他們的言行認出這人是基督徒。此時,他們懂了,這是主離去時,沒有告訴他們的另一個原因!

父母對子女的愛或許也類似這樣。手若不能放線,風箏就無法高飛。全然無私的情感多只存在親情之中。愛情裡則多是有條件(conditional)、討價還價的(bargain)。在人生的旅途上,倘若你曾經這樣愛過,倘若你曾經體會到這樣被愛過,那麼你真是個幸運兒。知音難覓,這種關係足夠跨越海角天涯,彌足珍惜。靈裡愛永遠都在。

分離時讓彼此變成更好的自己;千風中有滿屏無言的祝福!默默為你代禱。可當你累了,任你墜落,必有人接你個滿懷,直到你的翅膀重新得到力量!每一種人際關係裡,多多少少放進這種成分,鬆鬆緊緊,綿延不斷,那麼或許就能夠一生一世。


 
謙卑而實際的珍惜人生

珍惜雖無須朝朝暮暮,但朝朝暮暮難道就不需珍惜?

在你一生虛空的年日,就是神賜你在日光之下虛空的年日,當同你所愛的妻,快活度日,因為那是你生前在日光之下勞碌的事上所得的分。凡你手所當作的事要盡力去作;因為在你所必去的陰間沒有工作,沒有謀算,沒有知識,也沒有智慧(傳九9-10)。

眼前盡是「礙眼人」嗎?手上的工作最是乏味無趣的嗎?書本裡的東西全都是廢話嗎?食而無味?天空黯淡?空氣骯髒?花草樹木無色、無味?拄著杖的年邁老者總是擋路?兒童笑聲頻增煩躁、刺耳?

見了貓貓狗狗踢踢碰碰;嫌父母關懷嘮嘮叨叨;只有不斷滑手機時才能嘻嘻哈哈!

在我們日日必見,月月必逢的周遭裡,我們可尋見了那個能提高我們這個存在的價值?人生無非是道謝、道歉、道愛最後道別。往往這四樣都是在生命要結束時,我們才急著做。因為這四樣詮釋了我們這個存在的意義。值得我們珍惜的價值必不出於這四類,但若是想要延續存在的意義,就需要找到超乎物質存在限制的屬靈價值!誰創造了天地?死後往哪裡去?找到答案,然後盡全力去維護這些價值!

千古文章勸說「珍惜」者汗牛充棟,然則為何該當珍惜的,我們總是任其流逝?親情、愛情、友情如此;讀經計畫、禱告計畫、進修計畫、健身計畫、旅遊計畫、計畫計畫計畫……,年年立志年年放棄。因為我們跟想要珍惜的人事物之間,要不是沒有足夠的情感聯繫,要不就是有需要修補的情感破洞。面對它,找到療癒的可能性,然後你才能珍惜它!

人生有憾,正因有憾,我們學會了珍惜。

謙卑的承認憾事的發生絕對不會跳過你我,實際的接受有缺陷的人生所留給我們的一切。若是你想珍惜的人事物已經不屬於你,或已逝去,那麼至少珍惜你想去珍惜的這個能力,無須否定自己。如同財主與拉撒路死後的相遇(路十六19-21),在永生裡盼望一個機會,祈求神許我們與這些遺憾能夠有一個天國的約定,相約在主裡。

過眼浮雲中,唯有一個永恆的價值為智慧的王所發現;所羅門「捕風歌」的嘆息聲中,「珍惜」的華爾茲傳世、蕩漾、迴旋:你趁著年幼、衰敗的日子尚未來到,就是你所說,我毫無喜樂的那些年日未曾臨近之先,當記念造你的主(傳十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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