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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神的山:死亡與離別

撰文/東山|聖靈月刊560期-2024.05|主題/萱草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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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需要學習很多的事,卻沒有人教我們學會死亡。其實,我們從出生就開始自學如何死亡,以及如何面對死亡。當然多數是以突如其來的方式出現的,畢竟沒有人喜歡面對死亡。

晚上在看視頻的時候,看到寵物離世的視頻,我總是會快速滑走。因為家裡有兩隻貓,一隻是布偶哥哥,另一隻則是美短和矮腳的混血貓,這隻是弟弟。聽說這種混血貓的壽命並不長,老年時還會受到各種疾病的侵擾。秉著「賤命好養活」無來由的虛假理論,我給牠取了一個食物的名字——吞拿(鮪魚)。

收養這隻小貓實際上還有一個「驚險」的故事。牠的原主人是個大陸人,和室友吵架後,室友讓她把貓丟在街上,當時小貓只有兩個月,還在喝奶。她是在網路上聯繫到我的,我們沒有聊到價錢,甚至沒有看更多的照片。她的語氣很著急,我跟先生說,一定是學生遇到了什麼麻煩。一般在香港買幼貓是不便宜的,但對方一上來就不要錢,說話也不世故,大概就是十多歲的孩子。先生跟我說,去看貓的時候,電話開著,怕我被人綁架。被他一說,我也覺得好像有這種可能性。

到了約定時間,來的果然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妹妹,我耳機裡的朋友一直跟我說話,確認我還未「失聯」。領隻貓就像是執行什麼「間諜祕密任務」,搞得如此驚險,事後說起來也是頗為有趣。小妹妹是在香港的留學生,她對我肯領養貓的這件事千恩萬謝,我很順利地把貓領了回家。結果家裡的人都說,貓咪一定是有蟲有病,不然怎麼會這麼著急地馬上叫我帶回去?

我心裡又緊張了起來,提著貓籠火速送往樓下的寵物醫院。醫生說要先觀察兩週再打疫苗,於是那段期間,牠們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觀察牠們是否有什麼異樣。就這麼當了兩週五百瓦電燈泡後,直到打了第一針疫苗,這才長吁一口氣。

其實我想過貓咪離開的場景,也曾偷偷哭過;之所以對牠們有這樣的感情,是因為牠們陪伴我度過許多孤獨的時光。一個翻肚皮,一個四仰八叉地睡覺,都能讓我體會聖經中「睡熟的嬰孩躺在母親懷裡」的平安。一想到我們在神面前也能如此「撒嬌」,真的是很大的安慰呢!

我們對寵物尚且有如此多的牽絆,何況是人呢?

在人類的本能裡,有一種獨特的本能,那就是對抗死亡。但是如果人真的(身體)永生不死呢?這對人性和世界資源都是一種極大的挑戰吧;當我們真的面臨身邊的死亡時,我想大多數人都祈求過,讓親人活得再長一些吧!我們或許永遠無法以完全的理性面對生命的終結,但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在我三十年的時間裡,我見證過許多的死亡。死亡是個神奇的時刻,一般概念中的「它」,是人類生命中少數的極端時刻。在這樣的境遇中,人赤裸得猶如剛出生的嬰孩,一切的反應都在這段時間內爆發,或惋惜,或憤怒,或悲傷;但當我們走到這一步時,往往已經不是人生路上的新手了。我們背著包袱,我們帶著回憶,我們習慣了活著,反而對自己或他人即將結束的時刻,不知所措了。

這種茫然觸動著我們,讓我們學會停歇和思考。

2015年,我獨自前往加拿大留學,那時外婆已經檢查出膀胱癌晚期,並已擴散到全身骨頭。大姨是醫生,雖然同行們都覺得沒什麼治療的必要了,但不治療的話,只有僅僅幾個月的生命可以活。大姨還是給她做了化療和電擊,然而依舊只活了五個月。在化療期間,一生要強的外婆也只是哼哼著,沒有喊過一句疼,也沒流過眼淚。在我去加拿大的那一天,她卻看著我,像個孩子一樣哭了出來,她心裡知道這是和我的最後一面。

那時的我,還想著趁假期回來看她,但在國外我就收到了噩耗。其實,我想她去世的時候應該是痛苦的,因為後來大姨告訴我,癌細胞已經侵蝕全身骨頭,骨頭已經溶化了。當舅舅把她從病床上抱起來時,她全身都散了架。

外婆是個很堅強的人,有時候我都覺得她太堅強了,活得讓人心疼。她像蜿蜒盤旋的樹根,為了生活,有時候碰到石頭就闖過去;有的時候實在闖不過去了,就繞著走。但這次她闖不過去也繞不開了,她走到了所有人類必經的終點。

她是其他教派的信徒,媽媽信主歸真後,一直想要向她傳福音,但她的聲音很大,大過旁邊的電視。小時候的我,總會聽到這樣的話:「主耶穌去約但河受洗,你們怎麼不去?我們牧師說一受洗就有聖靈……」不用偷聽,我都能成為他們的聽眾。因為她的熱心和能幹,她在自己教會那邊還有點威望,大家看見她就會很尊敬地喊她「月英姐」。她走路帶風,有時候我都跟不上她的步伐,累得直喘氣。

她的改變是因為外公,與風風火火的她不同,外公是個文弱書生,奈何晚年外公多病,身上好幾種癌症。她一次次地扛起家庭,從早上五點一直忙到深夜,外公雖孱弱,但被她照顧得很好。

當外公快要病危的時候,家裡的人勸說來真教會受洗,但她堅決不同意。外公生病的時候,十分痛苦,很多時候到了深夜都睡不著覺,只有媽媽在一旁禱告時,他才能安心入睡。外婆看到了這個見證,所以當外公痛苦難耐的時候,她都會打電話叫媽媽過來。她漸漸看到神的同在,也在那時慢慢改變了想法,但遺憾的是,就在這猶豫的期間,外公離世了。

當她生病時,她接受了媽媽的提議,同意受洗,但她的情感很複雜,畢竟外公並沒有受洗,她一定希望在天上還能和外公團聚。她和外公的感情很好,她說只要一出去,不一會兒心裡就會發慌,因為外公還在家裡,所以她一直都不喜歡出遠門。外公去世後,她把自己長時間地關在房間裡,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外公的照片。還會拉著我進屋,一直重複地跟我說,「這是你外公」,我知道她不是神志不清,而是怕我忘了他。

外公還活在外婆的回憶裡,而這種回憶帶著濾鏡,這是一種叫「在世間無法再見」的濾鏡,在這樣的濾鏡下,所有的回憶都是甜中帶酸的,她靠這些回憶撫慰她的餘生。

死亡意味著離別。中文的詞彙中,有「生離死別」這個詞,我們的祖先頗有深意地將這兩者並列在一起。現代社會已經不像古代社會那樣不方便,有時候的告別就是永遠見不到面了,所以古詩中的離別才顯得纏綿悱惻。現在如果有人在車站為你作一首詩,你大概會尷尬到想找一個洞把頭埋進去,因為一條短信,一個視頻,一架飛機就能讓人們迅速見面。

但現在的人卻喜歡在手機裡見面了。沒了浪漫,也與某些東西告了別,比如溫度、氣息、一起享受同一空間的微妙體驗。快速便捷讓我們的時間變得割裂,一則五分鐘的新聞,一篇十分鐘的文章,一個按鍵就能送貨上門,幾年不出門也是可以活下去的。我們與世界之間多了一層什麼,我們不能享受神創造的萬物,感受不到清風,聽不見鳥叫,聞不到花香,我們和自己的體驗告了別,這是不是一種死亡呢?

有時候,之前聊得很熱絡的朋友,再次見面時卻無話可說,也沒有再找尋他的慾望;雖然我們都還活著,但無意識間,我們的世界裡沒有了他們,甚至都沒能好好告別。我們沒有意識到,死亡和離別其實不是一個瞬間,而是一個過程。就連人的死亡也是如此,人從一出生就開始走向死亡。年輕時,我們以為自己不斷地在得到東西,但在年老時,我們才知道,人的一生其實一直在扔掉東西,也一直在離別,和自己也和他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

人生也因此被稱為是一種「用網捕風」的行為,風呼呼地吹著,卻什麼都沒撈著。

但真正值得警惕的是,我們與靈魂的疏離。傳道書將世界分為日光之下的世界,和日光之上的世界。日光之下的世界,是虛空的,當我們的靈魂能順利爬上梯子,到達日光之上的世界,說明我們的靈魂是健壯的,它可以抵禦「空虛」的疾病,抵禦幻象的人生,且大有盼望。但當我們不再關注靈魂的狀態時,它或許會和我們必死的肉體一樣,經歷生老病死。靈魂的生命若不被覺察且精心培育,它同樣會死亡;與肉體不同的是,靈魂的死亡是永恆的。
沉睡中的人或許是幸福的?

其實最可怕的是,經歷了人生的虛空後,卻沒有了上面的亮光。死亡讓一切都變得空洞,那會讓人感到「窒息」。許多哲人清醒過來後,用了一生的時間,只為探索人生的意義,他們感嘆生命的無可奈何,選擇用死亡奪取自己人生的主動權,大喊:「不做命運的奴隸!」

用死亡的方式擺脫死亡的權勢,這看起來的確有些弔詭,卻能看出他們的絕望。

然而,沉睡中的人也是不幸且可悲的,生而為人卻不知人區別於萬物的本質,那如何能說是來人間走上一遭呢?

世人中已經「醒過來」的海子,在詩裡寫道:「生存是人類隨身攜帶的無用的行李/無法展開的行李──行李片刻消散於現象之中 /一片寂靜/代代延續。」

生存充滿重擔與苦難,並且毫無意義,攜帶著行李卻無法展開,侷促與空虛是人生的真相;更可怕的是,雖說有死亡似乎能終結這一切,但卻是世代相傳,無人倖免。

畢業於北京大學的他,本該有個輝煌的前途,卻在二十五歲毅然選擇了臥軌自殺。他不明白死亡之後更是一個無底的深淵,但起碼在當時他覺得那是他唯一的選擇。

我不贊同他的做法,但同情他的苦痛。

沒有找到生命出口的人一直都在死亡,因為生命的空洞就是一種死亡,常常問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人類對自我生命狀態的一種提醒。

而我們當中卻有著一群滿懷盼望的人,他們期待日光之上的恩惠與平安,這樣的生命卻是常在常新,有超然的平安喜樂常在他們臉上,就如同暗夜中的月亮閃爍著太陽的光澤。

經上記著說:所以你們若真與基督一同復活,就當求在上面的事,那裡有基督坐在神的右邊。你們要思念上面的事,不要思念地上的事。因為你們已經死了,你們的生命與基督一同藏在神裡面。基督是我們的生命,祂顯現的時候,你們也要與祂一同顯現在榮耀裡(西三1-4)。

願主在我們身上彰顯祂永恆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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