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盡情濃意重(一)
(柏稀撰,摘自若嵐等著《佳美的住處》,真耶穌教會台灣總會發行)
初春的薄暮時分,小鎮上的青年與老人,在晚飯後於教會外悠閒的談論情感和婚姻,老者謙虛自持,耐心地聽取求教者的意見,而後做一番分析、解說,並以極大的愛心,祝福心存疑惑的青年能蒙神開導啟悟,在奔跑天路上更向前邁開一步。如何破除一切的隔閡,生出聖靈裡的共鳴,唯有透過聖經的總綱,才能絕對地相知、相通、相冥合。 (小隕 摘要)
西天一抹瑰紅,南方的話篋子初開
青年的夢境,文學、哲學剎時短兵相接
不是唯情的傾洩,最愛的詮釋──
初春的薄暮時分,南台灣的太陽已緩緩地向西墜沈,彷彿在克盡了一天的職責後,略帶一身疲憊往它的家園踟躕而行。
西邊的天空在夕陽餘暉的照映下,抹上了一片橘黃,間有數朵躑躅慢行的灰雲偶而經過,也被感染成一身蛋黃,而後饜足和樂般地又慢慢走開。數群灰鴿也在此時活動起來;它們循著一定的路線,互不干擾地在天空劃著圈子,好像為一天的即將過去做最後的惜別。
乾冷的土地經過一整個冬天的封陳後已漸漸復甦,好幾塊田地被耕犁翻起,一行一行的坳溝整齊地排列著,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泥土芳香。
小鎮就在嘉南平原默默地立著。幾代以來,雖說它的容貌受社會變遷的影響而略做改變,但比起台灣其他大都市來說,它的改變小而不顯著。惟一的事實是它的人口近幾年來銳減不少;小鎮的人們,尤其是青年們為了求學和生活,紛紛向北部大城市遷移。像今天這種景致,小鎮以及長住此地的人們已司空見慣;在這一片溫馨而和樂的土地上,時間與節候的轉移似乎並未給他們任何的驚覺。但是小鎮今天和往日確實不同,人們在此隱約的感受到略帶喜悅的膨脹氣氛。
隔著畦圃豎著一道矮牆內,約七、八位青年正圍著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談天。這裡是教會會堂的左前側庭院,半開的鐵柵門顯示今晚並無聚會。這些青年都是本地外出求學和工作的教會信徒,很難得的因為放假關係,大家不約而同的回鄉渡假。白天的安息日聚會已過,但是在吃完晚飯後,大家的腳步還是很自然地朝著往教會的路上走去。
他們對信仰和教會的關心是一致的。也因為如此,在北部城市的求學或工作經驗中,他們着實遇到了不少問題。他們將這些問題存放心中,因為環境和其他種種緣故,竟然隱藏了很長一段時刻。今天藉著大家同時返鄉的日子,他們想做一次親切的交通,把一些重要問題做個坦誠的討論。
被圍在中間的老者着一身淺灰衣服,一副典型的小鎮農人純樸裝束。微暗的天色看不清他的臉龐,可是由他安祥而深沈的舉止可看出時間所賦予他的智慧與涵養;他微靠椅背的樣子,以及說話時不疾不徐的語調,處處透露出靈智的圓融厚實。
老人雖然年紀已大,但是在思想和觀念方面並沒有受到時間的沖退。他平常即很關心青年問題,尤其在情感和婚姻上更有多年的處理經驗。他深知青年和教會的密切關係,知道如果在婚姻的事上處理不當,很可能影響青年一生的信仰。
但是他也不以權威或專家自居,仍然時時謙虛自持,很耐心地聽取求教者的意見,而後做一番分析、解說,並以極大的愛心祝福心存疑惑的青年能蒙神開導啟悟,在奔跑天路上更向前邁開一步。正因為如此,青年們很樂於與他親近,並且幾乎把內心最隱密的事毫不羞諱地告訴他,希望由他那邊得到一些經驗和忠告。今天他們也是為同樣的目的圍繞在老人身旁,有如沐浴在春風中。老人烱烱的雙眼於漸趨冥暗的天色下如兩盞小燈上下左右的晃動、閃爍著。
「我不明白為什麼情感問題在我們教會似乎還是禁忌;雖然說近年來已有部份的人公開談論它,但我總覺得談論的範疇還不夠廣闊,也不夠深入。」一個高瘦清癯的青年首先擊破沉默。
「我也是這麼想。最近我在成人聚會的場合裡聽過幾位傳道者講論過這個主題,但都是點到為止。倒是青年團契月刊自闢了婚姻專欄以來,連續有人針對它做較深入的探討。」接話的是一位矮胖的青年弟兄,他因說話稍為出力的緣故,把整個身子微向前傾並略為前後搖晃著。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青年,看見有人附和自己的想法後,緊接著又說:
「這可能是經驗的缺乏和隔閡的緣故。長一輩的人很少遇到此類問題;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們以前的情感問題沒有我們今日青年來得多、來得重和來得明朗化。在他們的日子裏,生活較單純,步調也緩慢,整個社會結構簡單,大家都很習慣居住於傳統的屋簷下,自然那種情緒有的話也比較緩和,並且在家長或其他長輩安排下很容易地接受現有的已然情況……。」
矮胖的弟兄聽到此後,急忙插口:
「就是說嘛,如果沒有實地的親身經驗和感受,在輔導青年時難免不能中肯得體。難怪我聽很多同齡的弟兄都說,長輩好像不太了解我們的問題癥結和真正感受,只一味的憑想當然爾的作風,做呆板的灌輸。經驗實在太重要了,尤其要輔導別人,自己沒有親身經驗怎麼可能?」
這時,老人的神情仍然安祥自若,他只是靜靜地聽著,並沒有打算接口中斷這兩位青年人的發言。矮胖的弟兄在發覺自己說話的唐突和褊急後,一陣的歉疚之情露於臉上,他以不甚好意思的口吻向老人說:
「清伯,」這是人們對老人一貫的稱呼,至於他的真名倒是很少人探問:「您說說您的意見好嗎?」
老人並未做過份客套的推辭,他知道青年人的坦率和真誠;過份的拘謹和矜持非但無法接近青年,反倒使他們產生不必要的陌生感。
他清了清喉嚨,以那謙和的態度不疾不徐地開始說道:
「你們兩個人的說法確實有它真實的一面。經驗確是很重要的東西,沒有經驗做起事來生疏而粗糙,往往是事倍功半且不一定看見它的功效。雖然說我比你們多了一些經驗,但是時時還是感覺以往的經驗不夠用,在很多新的情況發生時,往往是過去的歲月裡從未遇見過的。人的年歲有限、能力有限,能夠親身經歷的事情自然也是很有限的。
「如果是這樣,以我未曾有的經驗怎麼能夠和你們談些新的事物呢?更不用說做貢獻式的輔導了。感情一例就是如此!長一輩的人感情方面的實際經驗並不一定與我們相同;但是他們可憑著以往其他的經驗做思想推論的基礎,針對著目前青年所發生的問題做類似的、觸類旁通的引發;我想這是非常可能的。
「神賜給人的年歲、才智等非常有限,其目的就是要我們認清這個有限性後,能俯就卑微、虛心待人,時時勤勉學習。因為別人雖然地位、聰明比不上你,可是他可能擁有一項難得的經驗是你所沒有的,這時你若不虛心向他學習,你可能永遠不會曉得世上還有這些新奇的事物。而對整體人類來說,當我們在體認出自己的有限性後,即會對宇宙穹蒼的浩瀚發出無限的興嘆,而對神的絕對大能也會產生崇拜倚靠之心。
「所以說我們以前縱使缺乏實際的情感經驗,我還是很樂意聽取你們的經驗;如果我們想不出解決辦法,我們還有神可以倚靠,可為我們解決呢。」
「可是,」另一位戴黑框眼鏡的青年在聽了老人的述言後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經驗是純粹主觀的東西,尤其情感更是如此。在我進入情感的漩渦裡時,我的心境有時高昂、有時低沉,有時高興得想讓人知道、有時卻也畏縮得唯恐別人發覺。
除了神以外,誰能完完全全地體會我的心情呢?假使是如此,我如何將這種經驗轉達給您呢?對我來說,這是實實在在的切身體會;而對他人來說,這只不過是他智性了解範圍內的對象而已。」這位青年略帶哲學式的分析說法顯示他對此問題曾做用心的思索,只是此種想法不免夾帶不信任甚或悲觀的色彩。
老人聽後很感興趣和關切地說:
「確是如此,經驗是主觀的東西,既然是主觀,就很難要求他人有絕對相同的感受。
「但是不要忘了,聖經的總綱就是愛,這種愛是主觀、絕對地相知、相通、相冥合。有了這種愛,我們可以破除一切的隔閡;這是純粹的智性思考所沒辨法做到的事。保羅為哥林多教會的信徒流淚禱告,也為腓利比教會歡喜感謝。這種情感的流露即是在接近於絕對的愛裡所表現出來的。
保羅沒有因為和這兩所教會經驗的不同而顯得彼此格格不入,反而他憑著主的大能,以真實的愛心體會他們的心境,突破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弱點,也克服了時間、空間的阻礙而達到靈裡的一致。保羅的愛是由他人的主體轉化為自己的主體,終於生出聖靈裡的共鳴。
「所以說,不要顧忌自己的主觀經驗別人不了解,卻更要擔心自己愛主、愛人的程度還不夠深、不夠強。」
老人說完後,略微抬頭朝向西邊的無際天空。這時,太陽已從西天隱去,方才動人的瑰麗彩霞也杳無痕跡;暮色籠罩了大地,夜已全然地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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