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雅族紋面三功能

上一期提到紋身藝術在西方及中國傳統之下的意義，也提到了兩個關於泰雅族紋面由來的傳說。接下來，我們要進入到泰雅紋面的功能部分。泰雅族的紋面對於泰雅族人而言，有最基本的三種功能：社會地位的揭示、對祖靈的信仰及族群意識的強化作用。社會地位指的是泰雅族人在自己的族群中的地位，但並不代表泰雅族有貴族平民之分。對祖靈的信仰這部分我們更要特別小心，在基督宗教尚未進入泰雅族群之前，泰雅族人對於死去祖先的崇敬，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從泰雅族重秩序及社會規範的gaga¹來看，尊重長輩更是一種生活倫理的基本信條。



 

避免「一概否定」造成文化流失

以往很容易用「現代」的宗教信仰去批判「過去」的生活倫常，甚有一概否定所有文化內涵的情形，現在都應該要打破這些迷思了。誠如上篇吾人所提，我們其實可以欣賞當時泰雅族人重視社會秩序及生活倫常的態度，將以往對祖靈的信崇轉嫁到對長者的尊敬，文化得以保存，也免一概否定所造成文化流失，這是很值得去重新反省的。



 

泰雅族人「成年」標示

想要知道泰雅紋面對於族人在社會地位上的意義，我們必須先了解泰雅成年禮儀和紋面之間的關係。林榮泉先生在〈泰雅族的成年禮及其功能〉²一文中提到：「泰雅族並沒有正式的成年典禮之舉行，但卻有四種成年的考驗與標誌分別是：獵頭、紋身、缺齒以及改變髮式……」根據這篇文章，紋面可以算是泰雅族人成年的一種標示，藉由紋身象徵孩童時代的過去及成年時代的來臨。而且，紋了面的人，也要開始擔負社會責任，也就是生計的工作了。另一方面，這篇文章也提到說，男生必須習得打獵、獵頭的能力，而女生習得織布的技巧才有資格紋面。類似的說法由陳浩然與申屠光所提出³：「男人需學會打獵及獵到人頭方能紋面。」而女孩子也只能在紋面後，才學習織布的技巧。這裏紋面象徵的是「心智的成熟」及「經濟的自主」。



 

代表「社會地位」的提升

我們發現，泰雅族的社群中，紋面代表了「社會地位」的提升，同時，也是經濟上足以自立生存的認證。依循這個觀點，我們知道泰雅族人會使用一種可見的標記，來區分有能力的人和沒有能力的人。這裏所謂有能力的人，其實就是「生存條件」。對於身處於高山的泰雅族人，自我保護及求生能力是相當重要的，唯有取得生存的條件，才得以紋面，而爭取紋面成為族人的生命要素之一，大家也都要取得這些能力，以爭取紋面的資格。最後，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也維持了泰雅族人立足於高山及其他種族之間的不敗之地。



 

表彰「特別功勳」

另外一方面，泰雅紋面也被認為是一種特別的功勳。傳說臉上的紋路愈深愈多，表示該族人特別會打獵或是特別會織布⁴。而且，在特定部位的紋面，更是對於某些人擁有特別能力的特權。比如說，男人在下巴有紋痕，代表的是已經獵過人頭（江桂珍，119）。換句話說，紋面愈多愈深愈明顯的人，就是愈值得敬重的長者，因為他（她）們擁有著特殊的技藝，也可能曾經贏得特別的功勳。若以時下年輕人紋身目的來相較，大概就要相形見絀了。紋面影響泰雅族人的日常生活甚鉅，比如說在論及婚姻大事時，紋面成為重要的考慮因素之一，沒有紋面的人很難談論到結婚的事情⁵，因為他（她）們會被認為是沒有能力或是有問題的人。再來，紋面對於泰雅族人甚而隱含有「處女之貞節」的意涵，根據Kimi Sibal⁶ （田貴實）在他的網站中所提，婚前性行為在泰雅族的傳統社會中是絕對不容許的，族人認為像這樣的不軌行為會觸怒天神祖靈，在紋面時會導致傷口發炎難以癒合。傳說⁷有女孩因為沒有紋面而被外嫁到他族去的，不但沒有族人的祝福，還遭受到唾棄，實在可憐。



 

為與祖靈團聚的「通關」護照

泰雅紋面也關係到傳統的祖靈崇拜信仰，就像Hambly⁸在他的〈The History of Tattooing and Its Significance〉中提到的：「許多的原住民族像是波里尼西亞人對於紋身在信仰上的觀念，呈現出原住民族的一個邏輯，……有足夠的證據顯示也不難聯想，形成如此合理的通徹系統：認為身體紋飾是牽涉到永生及死後靈魂的艱難旅程……」（59）。泰雅族人在傳統的信仰上也有類似的想法⁹，也就是牽涉到「死後的世界」的觀念。傳統的泰雅族人大多認為，人死了之後要回到祖靈的懷抱，有紋面的人就可以通過「彩虹橋」輕易地到達終點。反之，沒有紋面的人就必須走橋的下面，要花費更多時間而且艱難重重。在此，紋面就好像是通關用的「護照」，旅程是經過「彩虹橋」，終點是和祖靈的團聚。既然紋面牽涉到所謂「祖靈」的話題，當然也很容易讓人將紋面和所謂「神奇的能力」聯想在一起。



 

予族人受「祖靈護佑」之感

Hambly的文章也提到：「身體紋飾給予人特別幸運的感覺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因為人們會潛意識地認為沒有傳統的身體紋飾招致惡靈。」（121）。非常雷同地，泰雅族的紋面也給予族人一種受到祖靈護佑的感覺。在Kimi Sibal （田貴實）的網站表示，為了得到神奇的庇佑效果，泰雅族人必須潔身自愛不亂來。而余光弘¹⁰先生在類似的傳說故事中同樣說到：泰雅族人認為祖靈見到死者的靈魂時，會檢查他（她）們有無紋面和手掌是否為染紅的，因為代表他（她）們生前貞節且努力工作或奮勇殺頭，以致以往有泰雅族人將死人的手塗成紅色的習慣，希望她們能夠被祖靈迎接。

以經濟的觀點來看，若祖靈庇佑豐收的獵物就有豐盛的食物，亦能帶來穩定的生活，這樣的族群當然容易生存壯大。紋面在此成為一個中介，也促進一種良性的循環。總而言之，傳統的泰雅族人雖然未認識耶和華，但已經懂得敬畏超自然的力量，也知道單靠一己的能力是不夠的，很難想像在他族口中所謂「慓悍」的泰雅族人，原來是一支能夠承認自己的軟弱，而且想要依恃超自然的力量來茁壯自己的民族。對於基督宗教而言，這何嘗不是一個引領進入永生的契機！



 

也為「維護生命安全」的工具

最後要提到的是，紋面給予族人的族群意識。在這世界上有很多種族，用著不同的標記來區分出自己和別人的不同，也一方面藉著這樣的標記強化彼此間的向心力，泰雅族的紋面也有一樣的功能。甚至於不同的泰雅群，在紋面也有不同的表現。例如，從額紋就可以分辨出泰雅族的不同亞族（江桂珍，119）。此外，紋面亦可以保護同族之間免於相殘的命運。深處於北台灣的高山峻嶺間，也同時也處於其他種族之間的泰雅族，時有發生戰爭的情形，這時候紋面就得以充當同盟之間的旗幟（比令‧亞布，199）。換句話說，泰雅族人的紋面，有時也可以是一個維護生命安全的工具。

從這些傳說故事中，我們可以清楚了解到，泰雅族人要取得紋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代表了基本的生存能力，進一步更展現出自己的社會地位。然而，得到了還要不斷地努力維持或加深這樣的標記；也就是要再打獵或獵頭及織布技術上更加精益求精，以維持其社會地位。無怪乎泰雅族被稱為「北台灣的山大王」，因為社會地位直接代表的就是能力，以現今的社會觀點而言，如此重視真正能力的工作態度實在值得推崇。此外，對於祖靈的崇敬，其中隱含的是對於長上尊敬的精神。



 

靠主得勝 引入恩門

現在有了真神的信仰，我們自然不用再去崇拜祖靈，但對長輩尊敬的精神卻是值得效法。而且，有藉助超自然力量來幫助族群壯大的習慣，相較於基督宗教靠著神的力量得勝有餘的想法，可說是福音推廣最佳的切入點。簡單說起來，紋面在過去的社會裏面，扮演著促使族強大的一個媒介，我們可發揮其中值得效法的精神，重新在歷史中站起來，脫離所謂大中國傳統之下的「邊緣」性質。從福音的角度來看，靠著主耶穌基督的能力，讓我們可以得勝有餘，相信能夠吸引泰雅族人進入恩典之門。以上拙文膽敢在此野人獻曝，更感謝神讓我能夠在大學四年結束時，為大家介紹泰雅族的歷史，願一切榮耀歸與我們天上的父。



 

附註

1「gaga」為泰雅族至高無上的祖訓，包括道德準則與祭祀禁忌等祖先所定的制度、遺訓。

2林榮泉，〈泰雅族的成年禮及其功能〉，《民俗藝曲》，台灣、台北，財團法人施合鄭民俗文化基金會出版，1987年3月，頁82-92。

3陳浩然、申屠光，〈泰雅族的衣飾製造與文化關係之研究〉，《華岡紡織期刊》，中國文化大學紡織工程學系，1999，Vol.6 No.1，頁181-191。

4江桂珍，〈試論泰雅族之身體紋飾〉，《國立歷史博物館學報》，1998年6月，Vol.9，頁113-134。

5黃弦星，〈黥面〉，《泰雅文化組曲》，南投縣政府出版，1993，p.35-36。

6 Kimi Sibal [田貴實]，泰雅紋面文史工作室，Dec. 5th，2001，http://netcity5.web.hinet.net/UserData/ptasan/main.html

7比令‧亞布，〈泰雅族的巴達斯（紋面）〉，《原住民教育研究》，國立台中師範學院原住民教育研究中心，1999.06，Vol.2，頁197-203。

8 W. D. Hambly, The History of Tattooing and Its Significance, London, 1925.

9陳浩然、申屠光，〈泰雅族的衣飾製造與文化關係之研究〉，《華岡紡織期刊》，1999，Vol.6，No.2199，頁185。

10余光弘，〈泰雅黥面的社會文化意義〉，《歷史》，1996.12 Vol.107，頁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