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怠的根源

剛看完「超級星期天」，把昨天洗好一個星期的衣服收起來、折好，半躺半坐在床上，繼續用遙控器無意識地轉著近百台的電視頻道。心和身體都覺得有點累，昨天一整天都待在教會聚會、上課、與弟兄姊妹閒聊、開小區園遊會的籌備會；今天帶著老婆孩子到動物園，下午又一起逛了家東區的百貨公司，晚上則是在外面餐廳解決了晚餐。突然覺得：一個週末假期又要過去，明天又要開始工作，這樣的生活雖然規律，卻也不免讓人覺得單調乏味，唯一可以求變化的是：教會活動要在哪兒辦？要不要換個形式？星期天可以到哪些新奇的地方遊玩、用餐？明天要打哪條領帶？愈想心愈沉，也就更加疲倦困乏了……。

這樣的描述，你是否熟悉？現代人生活步調愈來愈快、社會潮流變化速度也令人目不暇給，愈來愈多的活動出現，愈來愈多的商品流行，但現代都會青年也愈來愈覺得孤寂與空虛。星期五晚上的台北東區簡直是個不夜城，街上隨處可見年輕人三五成群地聚會；然而星期天晚上曲終人散的落寞與星期一早上的工作倦怠（星期一工作症候群？）突顯出現代人「工作→放假→狂歡→落寞→收假→倦怠」的可悲循環。近年來，各地教會日益重視講習與活動，期能以更多切合需求的講習，協助信徒成長，期待各式各樣的活動能增進信徒間的交流與情誼、提昇教會（教區或小區）的活力。只是，每當活動或講習曲終人散之際，參加者或主（協）辦的教會工作人員，又是甚麼樣的感覺呢？

現代人這種「工作→放假→狂歡→落寞→收假→倦怠」的循環，或許身為基督徒的你我也在所難免，我們有時候也會感到十分疲憊、甚至倦怠。肉體上的疲倦並不需要太過擔心，那是我們的身體，試著告訴我們已經超過負荷的一種警訊；只要我們適度休息、補充營養與適當運動、伸展，很快就讓我們恢復活力，而我們也應藉此重新檢討：自己的生活作息是否規律正常？工作負荷是否過重？重新調整工作配置與時間安排即可。但心理的倦怠就是我們該重視的問題了。

如同肉體的疲倦，心裏的倦怠感，其實也是我們的心，試著告訴我們「她不舒服！」的徵候，只是我們平時都不太重視而已！我們總以為，是自己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是自己太累太煩了，是自己遇到了瓶頸，是自己休息不夠……；我們很少真正安靜下來，聽聽我們的心要告訴我們甚麼，只是自顧自地，讓我們的大腦與身體像陀螺一樣，日復一日不停地轉呀轉，讓我們的心更累更倦了！

我們的心為甚麼會覺得累了、倦了？真正的原因是她沒有被「真正地滿足」！我們誤以為：更多更好的物質生活享受就可以滿足我們的心﹔更高的職位、更響亮的名聲就可以滿足我們的心；更多樣的休閒活動、更頻繁的人際互動與聚會就可以滿足我們的心。因此，我們用更多的「行動」（Action）來填滿我們的生活，但是，我們的心真的會滿足嗎？其實，心最希冀的是「意義」（Meaning），而不是行動。

看看一般社會大眾吧！汲汲營營卻不知所求為何，即便目標明確（如：賺大錢）卻不一定得到幸福與真正滿足。在教會中，我們相信，信仰可以帶給我們真實的平安、確切的盼望、超越的價值觀與豐盛的喜樂；但仔細想想，我們是否也像世人一般，用更多的「行動」（Action）來填滿我們的生活？用更多的追求來滿足我們的心？

對每一個人的心而言，如果我們自己不能找到那屬於她真實的意義，那麼，我們的心永遠都會有倦怠的時候。我們可以想一想那些擁有堅定信念的傳教士或社會運動者，他們心中的信念是如此明確，對他們而言，他們深切明白自己生命的意義與呼召；因此，即便他們遭遇挫折，或者面對生命中難免的灰心失望，他們仍不會感到「倦怠」，因為他們明確知道心之所向！
 

信仰倦怠的產生與解決之道

對信仰而言更是如此！「更豐盛的生命」是主給我們的應許，也是我們值得花一輩子追求的目標，但是，我們卻常常搞錯了方向！我們用許多宗教儀式、人際互動、社交活動，來填滿我們的信仰生活，卻忽略了生命內涵的提昇與更新。我們喜歡練詩、在眾人面前表演，更甚於簡單而發自內心地唱出我們對神的感謝；我們喜歡站在台前當別人的老師、教訓他人該如何追求信仰，更甚於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領受神的話語、靜默思想祂的智慧；我們喜歡熱鬧的活動、各式各樣的聯誼或球類比賽，更甚於一起跪在主面前、傾心吐意地向祂祈禱；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又怎樣期待可以領受神給我們「更豐盛的生命」的應許呢？我們又怎能相信我們的生命內涵可以不斷提昇與更新呢？

信仰絕不能化約成「聚會」加上「做聖工」而已！個人有了信仰後最大的改變，不是他加入了另一個不同的社群、學習另一種語彙；而是，他有了新的價值觀與新的人生意義！如果我們不把這些觀念思辨清楚，以為「聚會」加上「做聖工」就是信仰，那麼，我們一定經常會發生所謂「信仰倦怠症候群」！

重新確立信仰對自己的意義

那麼，重新找到自己信仰帶給你的人生意義與價值追求，尋求明白神在你生命上的預備與計畫，再次確立你自己信仰的內涵，你會發現，信仰真是叫人得以真自由的，不再是負擔，也不再只是一星期一天的社交活動，而變成了你生命的內涵。你不再那麼希望傳道長執為你解答或解決信仰上的問題，而是自己來到神的面前，向最愛你的天父訴說你的疑惑或苦楚；你也不再為了要不要參與一些讓你會有負擔的聖工而感到為難，因為你深知，每一天每一時刻，為身邊周遭的人帶來溫暖與善意，就是最值得投入的聖工，聖工對你而言，就不再是負擔，而成為實踐你信仰的一種途徑！

因此，要避免自己發生所謂「信仰倦怠症候群」的狀況，首先一定要重新確立信仰的意義與自己在信仰中希望追求的目標是甚麼，分辨「做聖工與聚會」與信仰的不同；接下來，你還要學習如何實踐你的信仰。信仰的深刻內涵還是需要透過具體的行動去實踐的，我們將針對做聖工這部分來繼續談談。

聖工的忙又茫──信仰的無形殺手

重新思考事奉的意義

在一般的教會事奉中，一場大型或較長時間的事工活動（例如：戶外詩歌佈道、小區聯合運動會、小區詩歌觀摩會、靈恩佈道會、少年班特別聚會、聖樂營等），常常會讓參與的事工人員感到十分疲累。若只是身體上的疲憊，適度的休息就可以恢復體力，然而事實卻往往不只如此。我們卸下活動的一切責任時，面對忙碌過後的自己，有著更深的心靈疲憊，似乎覺得一切都很虛空，這種空，或許是自己被掏光的空，也或許是一種失去目標的空。

從小到大，教會的長輩就不斷教導我們，應該為主耶穌、為教會多做聖工，這樣不但有財寶積存在天上，還可以實踐主耶穌的教訓。因此，隨著年紀漸長，教會的青年不斷投入各種事奉工作，這樣的狀況通常在大專階段達到顛峰。大專學生擔任團契幹部、宗教教育教員、葡萄園輔導員，加入小詩班、聯契，參與各種活動，投身暑期原住民學生課業輔導工作、學靈會輔導員，還有少特班、小小聖樂營等等。這樣多元的事奉看似精彩豐富，應該滿有為主做工的喜樂，但是大專學生常常在經歷一連串的事奉之後，卻有上述那種「空」的感覺。也可能變成超喜愛做聖工，東幫忙西幫忙，反而讓自己陷入一種「忙又茫」，不知道忙碌於聖工的意義在哪裏？

是不是只有在曲終人散、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才可能聽到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但，那會是什麼呢？當初所懷抱的簡單熱忱越來越少，愈來愈多的茫然佔據心底，開始質疑自己所投入的事奉是否真有意義？教會青年奉獻時間投入事工，使得事工得以順利推展固然是件好事，但我們更應該思考的是：這麼多的事工對於自己、教會信徒或者慕道朋友的造就何在？參加事奉是不是成了例行公事？教會幹部與長執傳道也可以再次思考：我們所推動的事工真的榮神又益人？這些活動、各式各樣的講習是否真的協助信徒有了更豐盛、更真實的信仰與生命？這都是我們需要重新審視一番！

舉例而言，一般教會組織詩班，主要希望在佈道會上能夠獻唱，吸引慕道朋友前來聆聽，有些教會或小區甚至舉辦詩歌觀摩，期能提昇詩班素質，但試問：這有那麼重要嗎？唱詩技巧很好、唱的詩歌很好聽，又如何呢？詩班成員是否真明白唱詩的意義？有些教會每週都練習，但卻常常為了成員不守時、不喜歡練習只喜歡上台唱等等問題，鬧得不愉快。這樣的事奉，即使在佈道會有絕佳的表現恐怕也是空的。

如果大家真的愛神、真的有心為教會做些甚麼，為甚麼不利用那些練習詩班的時間來作「宗教教育」的教學研討呢？寧願將教育這等大事，交給還是學生的高中學生來做，這些學生老師或許有熱忱卻缺乏足夠的栽培與帶領；而我們卻只是常感嘆一代不如一代、社會風氣愈來愈差、宗教教育不好做，而我們卻花那麼多的時間在練習詩班？對我來說，真是匪夷所思啊！

那天在家中無意間看到好消息頻道的一個節目，主要是基督教門諾會花蓮黎明教養院院童的獻詩與家長的見證，這些院童有的是腦性麻痺、有的則是肢體障礙，他們吃力地用手語，比了另一位腦性麻痺畫家黃美廉所做的一首詩歌〈如果我能唱〉，而後再一起唱這首詩歌。因為身體的殘缺，他們的歌聲自然不可能很好聽，或許五音不全、或許跟不上拍子，但是，我卻已感動的流下淚來，當他們的家長在間奏時作簡短的見證，我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眼淚與感恩，更可以感受到信仰帶給他們的力量。從他們的演唱，我更加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詩歌獻唱之所以感動人，不是因為絕美的歌聲，也不是因為華麗的詩班制服或好看的隊形，而是因為唱詩的人有生命的見證！

我想傳達的就是，絕非每件在教會會堂裏發生的事，你都可以把它當作「神所喜悅的聖工」。或許我們籌畫許久、動用很多人力物力財力的活動蒙神眷顧。但也許我們單純地問一位信徒的安、靜靜地陪伴一位老信徒聽他說話、認真為孩子們上個精采的課，會更得神的喜悅！因為聖工的真諦在於：主說：「凡做在弟兄當中最小的一個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但我也相信，這一切沒有絕對的標準，你不能問：那我該做些甚麼才可以？那是你自己應該思考與作決定的，誰也不能幫你，傳道長執都不能。如果我們能在每一天用心而認真地去活，隨時把握機會向周遭的人發出善意，我相信，天上的真神也會微笑。

如何在事奉後，從新得力？

因此，避免自己做聖工陷入一種「忙與茫」的景況，就必須先思考重要的到底是甚麼？而後你還必須學習「如何在事奉後，從新得力？」我們可以先來看看兩段聖經的記載：一是主耶穌在行了以五餅二魚讓五千人吃飽的神蹟後，眾人因見耶穌擁有超乎自然的能力與可得飽足的情形下，甚至想要擁耶穌為王，耶穌卻散了眾人，一個人獨自上山禱告。這段事蹟在四福音書裏都有記載。另一個則是記載在《列王記上》，先知以利亞在迦密山上大敗假先知450名後，又在基順河邊把所有假先知都殺了，最後又禱告讓三年六個月的乾旱降下大雨。復興以色列的信仰看來已露出曙光之際，卻因王后耶洗別的派人傳話：明天以前一定要殺了他！以利亞開始逃亡。

讓我們好好思考一下，這兩段記事有甚麼相似之處嗎？其實，不論是迦密山上的以利亞或是讓五千人吃飽的耶穌，在那個片刻，他們都是得到重大的勝利，是一個人生的高峰。以利亞在基立溪邊讓烏鴉為他叼來食物、在撒勒法的寡婦家接受供養，他沉潛了三年，難道他心中不會為了以色列的信仰復興而著急嗎？我想，這三年內，以利亞朝思暮想的就是如何復興以色列的信仰（難怪他逃到了何烈山、躲在山洞時，仍覺得自己是為神大發熱心！）因此迦密山上、基順河邊的勝利，復興以色列信仰的夢想，眼看就有可能實現了，可以想見，以利亞的心中有多麼的激動。或許他心裏已經開始擘劃，要如何一步一步引導王與百姓回歸真神、重建祭壇……；然而，就在這時，耶洗別王后的派人傳話，卻攪動了以利亞的心。他不明白，為甚麼就在勝利之後、一切都又有了希望之際，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堅定的信念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茫然與不確定。

加利利海邊的耶穌也與以利亞遇到類似狀況，當時耶穌因見百姓如同無牧的羊，就講道給眾人聽，後因時間已經晚了，不忍見眾人餓著肚子趕路回家，於是拿了五個餅兩條魚在眾人面前祝謝，分給眾人。神奇的事卻發生了，眾人不但都吃飽了，還剩下了十二個籃子的零碎，而當天現場的人數至少有五千。當耶穌使五千個人吃飽之後，眾人都對眼前所經歷的事，驚訝不已，有人開始起鬨，要擁耶穌為王。其實，我們可以想像當時的場面一定是十分震撼的，或許十二個門徒也都已經看呆了，心中又驚又喜，他們不禁會懷疑，自己長時間的期待（耶穌作王）就要實現了！

持平而論，這或許也是耶穌傳道以來行過最大（人數最多）的神蹟，就世人的眼光來看，那一刻，耶穌是成功了，即將邁向他人生的更高峰。他若要進行宗教或政治上的改革，這的確是難得的機會，耶穌當時又是怎樣的心情呢？他會不會遲疑了一下？心中有沒有掙扎？我不知道。聖經裏記載：耶穌既知道眾人要強逼他做王，就先催逼門徒上船，後又散了眾人，自己獨自上山禱告。那麼，耶穌在面對這樣的場面時，他會不會想起先前他受魔鬼試探時，高山上所見的世上繁華？他會不會再次想起神救恩的計劃，及預備於自己的道路？我相信都會的！他選擇離開眾人、離開眾人的歡呼與擁戴、離開門徒可能的勸進，獨自一人退到山上，安靜下來，向神禱告。

事奉的高峰，或許是一個活動的圓滿完成、計畫的成功，突然之間，很多很多的肯定與稱讚湧向你，你的口、你的心，都充滿感謝，但會不會也有那麼一點成功的喜悅與一絲絲驕傲？會不會也開始心裏籌劃這下一步的計畫，就像以利亞一樣？還是你也會學習耶穌，安靜下來，退回山上，回到你心裏的內室，再次與神交通、感恩並且祈求新的感動與呼召（Vision）？

我們的感謝通常發生在事情「順我們的心、合我們的意」時，事奉也是如此。當事奉之後產生我們預期的結果，甚至比我們原本預期的還要好時，感謝不是那麼困難的事；但當結果與我們原本所預期的不同、遭遇很大的挫敗、或因為人的因素受到很多阻力或流言中傷時，我們是否能不重蹈以利亞的覆轍、不至於失去堅定的信念？我想，耶穌事奉後從新得力的方法，是值得我們學習的，那就是：安靜下來、離開紛擾，與神交通、尋求新的感動與呼召，與不斷自我充實。
 

最後的提醒

信仰倦怠就好像一種慢性病，或許不至於讓我們馬上死亡，卻是我們信仰生命停滯不前的主因！或許我們信仰已經有了極深的倦怠感，但我們仍然可以聚會事奉如常；或許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你已經產生了信仰倦怠，別人眼中你仍然是個熱心愛主的好基督徒，但一切，你的心最清楚。你可以選擇繼續掩飾下去、不去面對、不去解決，但那只會讓倦怠慢慢、一點一滴吞噬了你又真又活的屬靈生命；你更可以選擇緊緊抓住神給我們的應許──「更豐盛的生命」。

只要我們真的立志要擁有個又真又活、真自由而豐盛的屬靈生命，真正重新確立信仰對於自己的意義，明白信仰乃是自己竭力追求與努力實踐、而非一味接受教導、聚會加上做聖工而已；重新審視做聖工的意義、學習事奉後的重新得力，避免因旁邊其他信徒的種種緣故、而對神的信念發生動搖。那麼，我深信，我們的信仰一定可以一天新似一天，如鷹展翅上騰、從新得力、永不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