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24小時進行著

它無聲、無臭、無形，卻頑固地纏你、繞你，揮不走、驅不去。

在頸、背、腰上盤踞著、竄流著，讓你坐立難安徹夜難眠。

它的詭異，就在於它不是癌症，也不至讓你的外體變形，一般人很難明白「你到底怎麼了？」

然而它確切地存在著，日夜存在著。

你愈抗拒，它愈堅定厚顏巴著不走。最後甚至完全籠罩你，漫天漫地罩住你，使你不得不畏懼、屈服，進一步，還侵佔你不應該痛的心靈，讓你惴惴不安，惶恐不知所以。

於是，你覺得縱容是下策，總得拿出行動表示你不是弱者，不輕易被制服的。

悍衛戰於焉展開

中醫──針灸、推拿、熱敷、拉筋、整脊……，一年半載看不出成效。西醫，神經內科，轉骨科，再轉復健科──電療、熱敷、紅外線照射，止痛消炎吃到慢性肝炎。

疼痛紓解一會，又「載譽歸來」ㄔ牙裂嘴地讓你徹底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這時，你終於束手無策，心中惶恐，沮喪至極，想起同病相憐的大衛和約伯。

「我疼痛，大大拳曲，終日哀痛。我滿腰是火；我的肉一無完全。我被壓傷，身體疲倦；因心裏不安，我就唉哼。」（詩篇三十八篇6-10節）

「夜間，我裏面骨頭刺我，疼痛不止，好像齦我。」（約伯記三十章17節）

「夜間的疲乏為我而定。我躺臥的時候便說：我何時起來，黑夜便過去呢？」（約伯記七章3-4節）

是的，就是痛得如此精采。

像戀人般的，纏綿悱惻，日夜不能分離。

神啊！我該如何是好？

中西醫皆束手無策時，你會不斷問「神啊！我該如何是好？」（人性在自覺完全無能時，會謙卑起來）

然而祂通常不會馬上給你答案。

至此，它就儼然以你的主人自居，而你的無奈、卑微，就不是語言可以數說的。

因為你發現再也不能工作、不能做家事、不喜歡見人……。其實這正是它最終的目的──要証明你是一個廢人！

事情不是就此罷了，它還牽動你與家人的關係。

當你痛到自覺面目可憎、形容憔悴時，你會想：先生如何看你？婆婆如何看你？孩子如何看你？當你都厭倦自己時，他們又如何不厭倦你？這是另一股壓力與重擔。

於是你試圖讓一切恢復正常，正常上班、做家事，不發怨言。

然而日子一久，你看他們活得自由自在，你又會自怨自憐。但他們關心你、陪你看醫生，憂戚的臉看著你，你又會自責不已，怎可成為他們原本歡樂人生的「擔子」？這也是一個壓力。

心理的壓力，更助長它的氣焰！

我沒有日光，就哀哭行去。（約伯記三十章28節）

時日一久，你會反覆問，這樣的痛，還要多久？你還可撐多久？忍受多久？日子可以這樣下去嗎？

堅強的心靈一步步退讓、膽怯，終至覺得人生乏味，如何克服它的念頭轉為如何可以輕鬆結束生命。

這是它全盤的勝利。連神也可被遺忘了！

哀莫大於心死，當「心」放棄時，誰也救不了你。再多的代禱也枉然。

然而好死與歹活之間，其實沒有比較級，因為兩者之間都沒有「class」可言，就基督徒言這樣的想法甚至是罪。

你當剛強壯膽，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慌，……（書一9）

約書亞剛承擔帶領以色列民出埃及的責任時，心中極度惶恐不安時，神再三對他說此話。

這讓我想起，唯一的救贖還是神。

要讓已然全面仆倒的身心一點點回來，也只有從「心」開始。而不是先求肉體的舒緩，若從此點開始，那仍然註定會是「薛佛西斯」似的悲劇。

因此要不斷反覆告訴自己：「你當剛強壯膽，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慌，……」

會有一線生機的。即便是一線，也是一個「生的機會」。

想，生活中你還有的，想比你更糟的人，比你更苦的人，比你更痛的人，比你更倒霉的人，……。每天想，每時想，每刻想，每分想，每秒想……。就有感恩、悲憫的心念；這很重要。感恩，使你覺得，活著，是有神美好的旨意；悲憫，使你覺得不孤單。

這讓你撐過它侵襲你的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當一天「戰畢」，回首一望，你還是略勝一籌，因為你沒倒，還完成一天的工作（這對正常人沒甚麼，但對自己意義就非凡）。很好，歇下一天的勞苦，躺下來好好休息。

如常，它可能還與你在睡夢中糾纏不清，導致你一夜難眠。但「一天的難處一天當」你一定要如此告訴自己，否則你會因怕，更睡不著。

天亮，或許痛到極致，一夜無眠。仍然要告訴自己：「我可以的，神會賜我一天的活力。」

如果你因不堪它日夜摧殘，而失掉勇氣，就可能「從此倒下去」。

無論你往那裏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

這句話如浮沉於海中的浮木，一定要抓緊，它幫助你在每天可能「沒頂」時，不致失足，不致淹沒。

信，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來十一1）

信心是甚麼？

其實，當你回歸聖經，用神的話成為你生命的支撐時，你沒有想到它真能帶走你的苦難，但那是掙扎於「好死歹活」的生命活力，你只想「主啊！幫我！幫我度過這一天。」

你也只能如此單純地想。

已經是十幾年的折磨，你從未期待奇蹟發生。不是失掉信心，而是在無數無數的禱告中，明白神必然有祂的用心。你現在一定不知道，但，只要信「父豈可能給子次好的嗎？」就夠了。

不丟棄勇敢的心，存著這樣的心，必得大賞賜。（來十35）

於是一天又一天，你撐過了許多「一天」。累積起來就是日日、月月、年年。

「它」的存在威脅你的存亡，卻也幫助你從「失焦」的生活中，找到生命得聚焦──在如此「痛」的生命中，甚麼事值得你擺在第一？

終於，你想到更多人也正經歷著他們的「生命的死蔭幽谷」，寫他們的見証，記下他們苦難中所發出的基督馨香，讓更多受苦的人覺得他門不孤單。並從別人的「苦難」中，省思自己的「信」。

許多時候，你與他們同悲、同泣，更多時候文成於「淚珠和著字鍵」時……。

兩年來，以屬世眼光看，日夜困你、擾你、纏你的「痛」，並未離開；以屬靈眼光看，「它」卻使你以追趕「世上日子」的心懷，完成十萬字文稿（這其間工作家務……仍兼顧著）。

「它」曾幾度摧毀我，如今卻「建立」我，不斷地讓我以更感恩、尊敬的信念，看待在主裏重生的生命，努力積蓄生命的深度，而不是長度。

受過極大苦難操練的約伯說：
你必忘記你的苦楚，
就是想起也如流過的水一樣。
（約伯記十一章16節）

是的，我也會如此說。
 

後記

謹以此文與許多受困於各種各類千奇古怪毛病引發「痛」的同靈互勉。並向所有與我「同工」完成「走過生命死蔭幽谷」的受訪同靈致最大謝意。願神的恩典常與你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