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辦公處報告：「由於台北市政府衛生局中午發布綠堤里出現三戶疑似感染SARS病患，其中一名獨居老人已經死亡多日。今天下午一點鐘，在大理街160巷成立臨時前進指揮所，請本里里民以及○○國小的老師和小朋友放學時記得配合交通管制繞道而行，不便之處，敬請原諒，謝謝大家的合作！」

原來這麼近

剛結束上午的節奏課，送走一批天真活潑的孩子返家，聽著導護老師一再提醒放學的中低年級要在接下來的週休假期確實做好「三不二要」的防疫措施。

自個兒從五樓走到一樓辦公室準備拿便當吃午飯，誰知道蒸飯箱的電源一直沒開，那飯盒自然是冷的，硬著頭皮跟幼稚園的阿姨打聲招呼借用大同電鍋蒸飯，於是趁著等待的空檔，進了圖書館的教材準備室，上網瀏覽最新的新聞動態。

TVBS-N出現一則最新連線報導──萬華區大理街15、17、19號三戶人家出現疑似感染SARS病例，此刻，腦中開始聚焦附近相關的地理位置，心想：應該不會是離學校僅一條馬路之隔的街巷吧！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問了校內的幼稚園園長，她竟口氣平緩地說：「是那個死了好多天的獨居老人那裡嗎？」「大家都在傳那個老人是不是得到SARS？」一時間，我搭不上話……

安靜地吃完中餐，跪在音樂教室的地板上禱告，希望自己能夠處變不驚，臨危不亂，起身之後，因著高溫的正午讓人昏眩，小寐一會兒就已經到了下午第一堂課，校內的廣播陸續傳來緊急呼籲：請高年級小朋友安心上課，記得做好防SARS措施……

一位女老師上網察看地圖，由於輸入的地址沒有巷弄，所以直說：「離我們學校還有很遠的距離，你看，是靠近中國時報附近，那個仁濟醫院、和平醫院的周圍輻射出去的鄰近區域啦！」憑著對新聞的敏感度，我再度上網查閱，這時東森電子報首頁已然出現警方進行封街的連線畫面，鏡頭對準的角度正是眼熟的緊鄰環河南路兩側的加油站，女老師一臉驚恐，連說：完了！完了！

頓時一片亂

回想自己上午在教學之前，接連對兩個班級的叮嚀都是不斷呼籲防疫的重要，而且直說：「老師這兩個禮拜以來都一直帶著口罩上課，雖然知道天氣很熱，戴口罩很不舒服，不過，老師還是確實做好防疫的準備。這些日子講了這麼多，老師真的很累了，你們自己一定要小心，知道嗎？」

先前中午放學的那個班級，其中有一位學生正是住在華昌國宅裡頭，由於去年擔任班級導師曾去做過家庭訪問，那一棟棟相連的國宅，有著同樣的隔間，有著共用的民生用水，對一個舊社區而言，其實是司空見慣的。

但是，也因為有著這一層密不可分的關係，當媒體發佈疑似「社區感染」的字眼時，當地居民的恐慌是極大且深。此刻，校內再度廣播：請系統管理師至校長室、高年級導師請至校長室開會、下午四點放學過後請全體教職員至大辦公室召開緊急應變會議……

或許「風聲鶴唳」就是這麼一回事兒，距離「草木皆兵」亦不遠。

趁著下午三點督導高年級校外步道整潔工作的機會，看了看巷子口的對街，五六輛SNG轉播車一字排開，黃色封鎖線十分醒目，心想：平時必經之地，真的被封鎖了；校內一名英語老師就住在封鎖區域內，雖然不是華昌國宅的住戶，卻在這個時候，帶著稚女趕搭火車，直奔台南老家……

校長力圖鎮靜地在辦公室主持會議，外頭卻是一群住在大理街越區就讀的孩子正在逐一清點登記的吵雜聲，看著校內教師們一張張僅露出雙眼的面容，猜想：隱藏在口罩底下的嘴角必然是下垂的，說不定還有連連咒罵的說詞哽在喉頭隱忍未發……

坦白說，任教的學校對於防疫的處理有些官樣虛應，似乎大家壓根兒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大新聞發生在僻靜的校園旁，平日十點一刻的抗SARS會報佯成一副煞有其事的認真模樣，不過，學生們入校時量體溫的動作一天都沒有落實，而對教職員量體溫的動作恰巧於封街的當天上午首度實施……

那對小眼睛

緊急應變會議在傍晚五點左右結束，校長叮嚀大家不可隨意對外發言，連續的週休假期希望老師們多多關心班上學生的情況，特別是住在大理街超過50位鄰近封街範圍越區就讀的孩子。返家途中，發覺校園一帶的居民都戴起了口罩，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這真的是一場活生生的震撼教育。

封街的週五晚上至東園教會聚會，領會者的講題為「次日黎明真美」並以思想昨天、把握今天、盼望明天與信徒共勉，深信靠著主耶穌基督的大能大力，面對當前的關卡一定有神美好的安排與提醒，切莫因著媒體的大篇幅報導而產生莫名的惶恐以及不必要的憂慮。

接下來的日子適逢母親節、護士節，然而不幸的事情並不會就此歇手，和平醫院的護理人員帶著親人的不捨與憐惜走了，華昌國宅陸續傳出病逝、發燒的消息，讓原本可望提早解除封鎖隔離禁令的居民又要望著晴空度過漫漫晨昏，刺眼的封鎖黃線仍在，儘管國軍出動上千名化學兵在宣布全台北市進行消毒的第一天就對萬華區做出地毯式的服務……

有一位小女孩，她的媽媽在仁濟醫院擔任護士，自從爆發疑似SARS病例即刻封院的當下，小女孩就再也沒有看見媽媽了，班上的同學也是在她滿了14天的隔離期之後才能再次相聚。與她重逢的那節音樂課，輕聲問她：「媽媽回來了嗎？」小女孩回答：「媽媽還在榮總隔離病房……」

小女孩的那對小眼睛，看起來讓人心疼極了，縱使大半的臉蛋兒全讓口罩給遮住，也掩蓋不了她那淡淡的哀愁，不忍多問，真的不忍多問……

望著小女孩認真上課的神情，腦海中浮現三月中旬她的父母親帶著豎琴陪同上台表演的溫馨畫面，記得在那天的朝會上，當她瘦弱的身形使力地撥彈琴弦時，台下小朋友無不聚精會神的仔細聆賞，其中的一首「奇異恩典」還特別被老師介紹出來，希望全校小朋友都能珍惜幸福的時光……

日子繼續

遇亨通的日子你當喜樂；遭患難的日子你當思想；因為神使這兩樣並列，為的是叫人查不出身後有什麼事。（傳七14）

不能置之度外看待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試圖從時間序的娓娓道來，還原5月9日全台首見「封街」的實況，除了看到驚恐之外，更對於普羅大眾缺乏高度憂患意識所衍生的忙亂感到難過。

掌管生命的主，深願一路引領，從今時直到永遠，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