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微光漸亮，又是一個從星星到可惡日出的行程。「安息日！實在不想再去宗教教育了，一直都是付出，誰來關心我啊？」我沒好氣地爬起來，摸著臉上猖狂的痘痘在心裡抱怨著。


最近因為學校和教會的事情太多，又不是我擅長的，壓力大到吃不下飯，每天都在想著，怎樣可以把自己的時間把握住，好好利用、不浪費。除了安排時間讀書、學語言，在課餘空檔找了一份打工外，對於週末參加宗教教育更是不遺餘力，每天都排得滿滿的。只是最近越努力地想把事情做好，卻越失敗，而且越做越累。


我變得什麼事都不想做，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尤其是教會的事情，碰都不想碰，快要跟信仰脫鉤了。今天，我準備當鴕鳥一回，什麼事都不想管。於是我打給教育股負責人吼了一聲：「不要逼我！」就把電話掛了，管她要說什麼，我受夠了。聽說迷宮森林裡頭能遇到聖經中的人物，去過的朋友都滿血復活，而我現在失血過多，重傷將死啊……。


「森林裡頭沒有什麼特別的嘛！」我邊走邊嘀咕，踢著路旁的小石頭，想到最近一連串擺不平的事情，我忍不住又在心裡悲嘆……。


「唉呀！」迎面一個不知名的物體蓋到我的臉上，還有一股墨水的味道。「到底是誰？把稿紙亂丟！」我拿下來發現是一張紙，遂衝著無人的樹林大吼。本來就已經夠煩了，又來這一齣。


「對不起！我剛剛在寫見證稿，一時沒有把紙壓好，真是抱歉！」一個滿頭白髮、眼神雋朗、體格非常壯碩的老爺爺，不等我罵完就從樹林裡跑出來，敏捷度完全不輸年輕人。


「噢！我剛剛有些反應過度了，請問您是哪位？」看到對方是長輩，講話又這麼客氣，我有些不好意思，趕快收斂剛剛失控的情緒。


「我是摩西！我想到神實在很恩待我，雖然有很多人跟我說有摩西五經就夠了，再寫會讀不完，我還是忍不住想寫見證稿，想把我做聖工的成長寫得更詳細些。你呢？怎麼會進來這裡？是遇到什麼事了嗎？」他蹲下來看著我，關心的問道。


遇到什麼事？是非常非常有事，被他這麼一問，我忍不住放聲大哭，緊握的手將紙張擰成一團：「我每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學校要找我、教會也要找我、家裡事情又一堆，我盡力去做，卻怎樣都做不好，與其被大家看扁，我乾脆一頭撞死好了。」我將這幾個月的累積，一股腦兒的傾瀉出來：「說什麼有同工？同工一點都不給力，做的事情亂七八糟、一點質量都沒有。之前我還可以一肩扛著，只是我最近真的累翻了，想辭掉宗教教育的班負責，又被教育股負責人拒絕，鼓勵我靠著神就可以了。既然我要請假也不行，那就讓她自己當吧！大不了我不要去教會了……。」


摩西爺爺靜靜地聽著我幾近嘶吼的抱怨，看著我委屈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他遞給我一條手帕，走過來輕拍我的背，把我抱起來放在前面的石頭上，讓我可以跟他一樣高。慈祥的眼睛看著我，點點頭說：「我可以理解你，以前我也是帶著以色列人那群固執羊，每天被煩到沒時間休息，還被岳父怪，事情就那麼多，又不能隨便處理，我能怎麼辦？」


「後來不是設千夫長、百夫長、十夫長了嗎？有什麼困難的呢？」我理所當然地問。


「你以為他們一開始做得很好噢？要不是我一個人放了四十年的羊群，有一些忍耐功底，以他們那種做事水平，大概通通會被我炒魷魚。但我不是老闆，神才是。」


「但有一次戰役，改變了我的想法，我不再只是冷眼忍耐他們，而是打從心底感激有他們陪我一起。」摩西爺爺用著輕柔的聲音說道，我則繼續聽著他的回憶。


「你知道亞瑪力人一向都是以色列人的死敵嗎？」摩西爺爺問。我點點頭。


「那次打仗，約書亞是先鋒，我是後勤，支援禱告的那種。本來以為兩三個小時就可以結束了，誰知戰役打了一整天。我的手都抽筋了！可是手只要一往下掉，以色列人就死在我眼前，我捨不得又無能為力……。」摩西一邊說一邊掉眼淚，好像當時的戰爭就在他眼前。


「幸好有我的哥哥亞倫和戶珥，他們搬來石頭，一人一邊撐住我的手。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感激他們、有多感激神，即便他們曾經是豬隊友，我也都不在意了，誰沒有缺點和軟弱的時候呢？後來我們三個人的手好幾天都不能動，雖然什麼事都不能做，感情卻變好了。」


「可是你的同工都很挺你啊！不像我們班的教員意見一堆，然後敷衍了事。」我玩著剛剛被揉過的紙，小聲的嘀咕著。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最好能跟好朋友同工。可是有一次，我一堆事情纏身，沒有人理解，以色列人又不乖惹神生氣了，神卻還要我把牧養他們的責任扛起來。我被夾在中間快要扁掉，再也忍不住就爆炸了。轟！」摩西爺爺一邊說一邊學我握著拳頭演示著。


「感謝神，如果不是那次失控，我不會知道同工有多重要。」他平靜下來凝望遠方。


「我求神讓我死了算了，我再也不想面對。祂卻安排70個長老受感說話成為我的同工，那群人中有好幾個都是跟我作對的，我們不對盤到了極點，但是神卻賜他們能力來協助聖工。我不得不順服神的安排，人真的不能逞強。」


「後來我學會感激，把工作發放下去，為他們禱告，因為我清楚知道自己無法再負荷了。」他撥了撥滿頭蒼髮，重新回復到炯炯有神的目光看著我。


我聽完不勝唏噓，想不到摩西也跟我一樣遭遇過這麼慘的情況，神磨練他，是不是也在磨練我要信任豬隊友呢？或許換個角度，他們真的就像與亞瑪力人爭戰的那次戰役，變成神助攻了呢！


我覺得摩西爺爺總有一種眼光，每次到崩潰邊緣的時候，都知道神想要他調整什麼，真讓人羨慕。抬手把眼淚擦一擦，我走過去抱了抱這個慈祥的爺爺：「您可以把見證稿都寫出來嗎？我下次來找您的時候想看，跟您聊一聊感覺好多了」。


「回家吧！主耶穌很愛你，不會讓你遇見試煉過於所能承受的，只是你要試著把主權交給祂，手裡不要握這麼多東西。」


走出了森林。「神啊！我現在該怎麼調整呢？」一邊走一邊想著。抬起頭，我拿起筆，把行事曆上滿滿的安排表，一行行的槓掉，每天只留下一件事情。每劃掉一樣，心裡就輕鬆一分，深鎖的眉頭逐漸展開，然後鼓起勇氣拿起電話打給同工，一一分配好任務。帶著久未相遇的寧靜和感謝，我踏入了少年班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