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督利颱風引進的西南氣流所帶來的豪大雨，造成了中南部地區嚴重的災情；多人死亡、失蹤、受傷，農業損失高達八十多億，各地山區部落屋毀路斷，土石流肆虐吞噬，許多民眾受困山中待援；中橫台電發電廠亦遭淹波棄守；災區斷電缺水、廢墟處處，令人怵目驚心。

台灣災難連連，從九二一地震、賀伯、桃芝到這次的七二水災，許多農民家園被流走，財產心血皆成空，景況淒慘，負債陷入貧困，甚有自殺棄生者。老子有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¹其意為天地無所偏愛，純任自然變化，地震、颱風、水患、旱災或四季風調雨順，該生則生，或遇難而亡，對於萬物的生生死死，就好比祭祀時所用的芻狗一樣，用完後隨便拆除棄置，並不去愛惜它。

災難所引致的生命喪亡，財產損失，流離失所，透過傳播媒體的播送；眼見現場畫面的山崩土裂，橋斷路損，災民的哀哀求助，實令人鼻酸心痛，震憾不已。輿論對於災難形成的遠近因與檢討，林林總總各有專家解讀：有怪政府國土規劃政策錯誤者，有人責難濫墾濫建者，有人認為林務單位山林管理失職者，有些責怪水利局未開水閘門因而肇禍者。

氣象人員則指出：「此次七二水災，主要是三天之內豪雨累積雨量，幾乎等於全年雨量，因而造成災難。」地震專家則警告說：「九二一災變後，山區土質鬆軟，一遇豪大雨即形成土石流，雨水夾帶巨石、漂流木，破壞性極強，遇屋毀屋，遇橋橋斷，幾年來投入重建之社區、道路、橋樑均不堪一擊，毀於一旦，因此主張封山，讓大地休養生息至少二十年方可。」

另有專家警告全國有十二個縣市進入土石流紅色警戒區域，若再有豪大雨發生，立即會形成新的災難。若干地質不穩定之村落，有是否遷村的難題。「雨澤過潤、萬物之災」，天地無情，熟以致此？

約伯記上提到自然界氣候萬象的變化，是真神創造主奇妙的作為，人們當潛心思考祂的作為，以利戶說：「神發出奇妙的雷聲；祂行大事，我們不能測透。祂對雪說：要降在地上；對大雨和暴雨也是這樣說。祂封住各人的手，叫所造的萬人都曉得祂的作為。」（For to the snow he says, Fall on the earth; and the shower of rain, his heavy shower of rain, serves as a sign on everyones hand, so that all whom he has made may know it.）（伯三十七5-7）；當人們遇到氣候驟變，降下大雪、大雨或暴風雨時，人們會出於敬畏地思考神的奇妙作為。

人們對於大氣物理奇妙莫測的變化，如高空閃電，豪雨的形成，至今雖有高科技的精密儀器偵側，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無法掌控。因此對於奇妙瑰麗的氣候變幻，人們常以手或指、或捧雨雪，讚嘆、驚奇、震擊，都因上主所展示的大能異象。約伯記三十七章5-7節，中譯文為：「祂封住各人的手，叫所造的萬人都曉得祂的作為。」英譯文依上下文之連貫可譯為：「神命其降在地上之雪或大雨、豪雨是可作為各人手上的一個記號，一種告示，一個徵兆，以致他所造的所有人皆明白神的作為。」

此次七二水患所帶給我們的災禍與徵兆，究竟有什麼樣的意義呢？筆者認為對於災難的廣泛意義而言，它應該是一種提醒、是從物質損失更進一步，深層的心靈淨化，也是學習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一個契機。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雨雪或下到這裡或下到那裡，誰能確切得知呢？它豈不是真神大能的作為嗎？經上言：「神使密雲盛滿水氣，布散電光之雲；這雲是藉著祂的指引游行旋轉，得以在全地面上，行祂一切所吩咐的，或為責罰，或為潤地，或為施行慈愛。」（伯三十七11-13）

工業革命以來，人類科技文明不斷進步，為了掠奪自然資源，除了國與國的相互侵伐戰爭，對於所能利用的山川森林、地下資源，無不大肆開發運用、挖礦石、建水壩、砍伐林木為耕地、開拓道路、深入高山峻嶺，以人定勝天之口號，與大自然拔河。人類中心主義以人類之利益與需要，毫無顧忌地掠奪地球上一切的生物、動植物、礦物、海洋、山嶺、河流，以為己用，滿足人類一切的慾望。

因為工業化的污染而產了環境問題，例如空氣、水和土壤污染、放射性廢料及其他毒性物質的氾濫。因為經濟利益，過度捕撈魚蝦水族、地上各類珍奇異獸而導致物種的滅絕。為提高經濟發展，大量使用燃料汽油、煤鐵礦產、汽車廢氣、冷媒廢氣……等，影響了大氣的溫度、臭氧層的破壞、暖化的效應使全球氣候失常、暴風雪、暴風雨到處肆虐，不是炎熱、乾旱就是水災。

歐洲氣溫反常燠熱之時，德國居然七月也下起大雪、南亞洪災幾十萬人流離失所、中國大陸數省也已洪峰成災及本島的七二水災，這些頻繁的災難正是全球性日益惡化的環境危機之一。基本上，人類中心主義，人性的貪慾乃是導致了生態災難的主因。

尤其在台灣中部山區遭逢土石流撕裂的切膚災痛中，吾等若未能痛定思痛，去思考生態倫理的信念，降低經濟開發的迷思；繼續以人定勝天的態度去破壞與人類互依生存大地山河，將來可能付出更大災情的代價。

創世記中記載著神創造了人類就賜福給他們，又對他們說：「要生養眾多，遍滿地面，治理這地，也要管理海裡的魚，空中的鳥，和地上各樣行動的活物。」（創一28）神既然託付人類管理大地、世上活物的責任；作為善良管理人的義務應當愛惜、保護、整修，神所賞賜給人們的大地，包括其中的一切生物、動植物、森林、山川……等等；而非破壞、殺害、掠奪，使之萬劫不復。

因此我們要摒棄大自然對人類只具工具性價值的思維，尊重自然，愛惜萬物。神按著他自己的形象造人，人有神的榮耀形象，他應當像神一樣有無私的愛，因神將生命氣息賞賜給萬物，並降雨賜糧食給一切生物，如詩篇所言：「耶和華啊！祢所造的何其多！都是祢用智慧造成的！遍地滿了祢的豐富。」（詩一○四24）人類環境倫理的信念，也應從人類中心的思維轉向以生命為中心的主義（Biocentrism），學習將神的愛，無私的愛散佈給所有的生物，將大地萬物併入人類的道德倫理範疇之內，與他們和諧共存。

事實上，正是人類的罪性與貪慾觸動了一切環境危機的惡化。源自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的自由市場經濟學說主張極端的個人主義（radical individualiism）、利己的享樂主義（egoistic hedonism）、利用自然的經濟利益、個人的功利主義價值觀，而成就了人類中心享樂主義倫理（the ethic of anthropocentric hedonism）更是環境危機的幫兇。

在《環境的危機》（the Closing Circle）一書中，有一段話如此描述：「環境的第一個問題是人……，第二個問題，也是存在於我們中最基本的問題，就是我們基本的侵犯性。……正如史特爾所說的：『可惡的事實是：我們是曾在地球上行走過的最殘暴物種。』²因著人類的墮落，大地受到神的咒詛，我們所面臨山河土地撕裂分割的痛楚，流水的鳴咽，山風的悲泣是否在呼籲人類，勸訴我們放棄那自我中心，片面無知、貪婪的破壞性開發活動？

奈斯於1973年創立了深層生態學，他主張人類像其他的生物一樣，存在於整個地球環境裡，相當複雜的「互動網」（Webs of interaction）之中，並有互相依存的關係。他認為假如為了人類自身的利益，繼續堅持征服、統治和管理自然界的不當活動，而不承認這種深層的、複雜的互動關係網路，最後人類將摧毀支持所有生命的環境，而造成無可挽回的毀滅終局。³

1982年聯合國大會通過「世界自然憲章」（the World Charter for Nature），作為各會員國修訂其憲法的方針，其中第4點談到：生態系統和生物，陸地、海洋和大氣，都是為人類所利用的資源，應善加管理，以達成和維持最適宜的持續生產力。否則將危及其他生態系和物種的完整性^４。

暴雨帶來了洪災肆虐，提醒了人類過度地爭利所遭致的可怕後果。滾滾黃泥中、山崩地裂的深谷淺溝中，標示出了人類不能順應神旨，破壞自然後，從神而來的一種懲罰；形成天人關係中，神與人類決裂的痛苦經驗，此種苦難神學的體驗，從大洪水的時候直到啟示錄中，將來末日災難的描述均可見其蹤跡。（見創世記七-九章；啟示錄八-九章）

為了回鄉探望山上的父親，沿著大安溪谷越水跋涉「長橋浮水面，風號浪偏怒」；看到了被衝垮座落於河道中的別墅，一公里的道路消失無蹤，殘破的山壁滾滾落石當道，令人心驚。坐在大安浽畔，一追想有多少人在災禍中家破人亡，真是只一個慘字可說。如果要照張相片，或畫幾幅寫實的災難景色，這兒恐怕是極好地點。問題是，多少人能一掬同情之淚？同理心、同情心在災禍頻傳的台灣已經愈來愈淡薄了；想到政客藉機作秀、說風涼話、爭取認同、選票的嘴臉，心就涼了半截。可真是應驗了老子所言：「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之反諷，政客無所偏愛，逢事開罵。誰人能知板橋先生所言：「橫塗豎抹千千幅，墨點無多淚點多」⁵之意？求主憐憫，阿們！

註一：張默生原著，《老子新釋》，大夏出版社，民國78年8月，第9頁。語出老子第五章。
註二：宋尚倫譯，《環境的危機》，台北，巨流圖書公司，民國63年。
註三：楊冠政，《哲學雜誌》季刊，第三十期，21頁，邁向全球化的環境倫理。
註四：同註二，26頁。
註五：鄭板橋，《一竿煙雨》，中國古典文學賞析精選12，時報書系，選註：廖玊蕙民國74年3月，14頁。鄭板橋是忠誠的寫實主義，出身貧困，瞭解下層社會實況，尤其十二年知縣生涯，親見人民掙扎於水深火熱之中，他詩集中常有這類真情流露的寫實作品，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