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Doryillustrator

信主之後，一個基督徒所不可忽略的課題是：「脫去舊人，穿上新人」（羅六6；弗四22-24；西三8-10）。當中「穿上新人」固然是重點，卻不易達成。細細耙梳之下，會發現導致更新破功的敗點在於：舊人怎麼還穿在身上。可怕的是，這將使原本保證有主愛與盼望的我們，今生處於「似活實死」的狀態，並讓本該由聖靈暢行無阻的生命，即便有聖靈之泉漫過，卻仍不能嗅到清新的基督馨香、反倒充斥駭人的舊人瘴癘之氣，成了一片長不出果子、毫無重生之力的窪濕之地（結四七11）。

當我們盤點聖經關於「舊人」與「新人」的道理，會發現這類勉勵，高度集中在使徒保羅的書信。使徒保羅曾在他的書信中，多次多方、苦口婆心地勸勉各地信徒，「因為知道我們的舊人和祂同釘十字架，使罪身滅絕，叫我們不再作罪的奴僕」（羅六6）；「如果你們聽過祂的道……，就要脫去你們從前行為上的舊人，這舊人是因私慾的迷惑漸漸變壞的」（弗四21-22）；「不要彼此說謊，因你們已經脫去舊人和舊人的行為，穿上了新人。這新人……」（西三9-10）。保羅這麼大費周章地提醒「基礎道理」，難道「舊人」之中，真有哪些容易被我們忽略的隱形危機？



隱形危機一：舊人的本質是罪人（羅六1-14）

就我們習以為常的認知，舊人通常是指著還沒受洗的人。然而，當我們細細想來，為什麼要受洗？豈不就是「歸入基督的死」（3節）、「使罪身滅絕，叫我們不再作罪的奴僕？」（6節）。因此，舊人不只是還沒受洗的人，而是一個「仍在罪中活著」（2節）、「容罪在你們必死的身上作王」（12節）的人。

因此，保羅在寫給住在羅馬的眾聖徒的信件中，不斷以第一人稱複數「我們」（1-8節），提醒同樣已經「藉著洗禮歸入死」（3節）的人，就是「在基督死的形狀上與祂聯合」（5節），並且同有「叫我們一舉一動有新生的樣式」（4節），「是脫離了罪」（7節），「罪必不能作你們的主」（14節）的人。

這個隱形危機，不只潛伏在自認無罪的世人意識中，更可怕的，也埋藏在已經受洗成為聖徒的意識中，讓我們彷彿身處一間置放著定時炸彈的咖啡廳，渾然不知、安逸自在地與三五好友在這個危機中喝下午茶。

主在末世寫信給祂所愛卻已走味的教會，體現了保羅的心急與憂心：「我知道你的行為，按名你是活的，其實是死的」（啟三1）。這句話意味著，受洗時所得的「白衣」（ἱμάτιον），也許尚未遺失、卻已被玷污了（啟三4）。主接著勉勵那些還沒被罪玷污、又尚未成為新人的聖徒：要穿白衣，與主同行，這樣才能保住自己在生命冊上的名（啟三4-5），不落在火湖裡、受第二次死的結局（啟二十14-15）。



隱形危機二：舊人的形成如蟲蛀（moth-eaten）（弗四22）

身材不是一天造成的，就像一句老話，「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舊人的形成同樣需要時間。保羅提醒，一個從基督學了真理的人，「就要脫去你們從前行為上的舊人，這舊人是因私慾的迷惑『漸漸變壞的』」（弗四22）。這裡描寫的是「生成舊人的過程」。當中有兩個關鍵：

關鍵一、靈命是在你不知不覺、無意識中消亡殆盡的。這裡的描述「漸漸變壞」^註1 （現在進行時態），彷彿把鏡頭對著生成舊人的施作過程進行特寫，但特寫的方式是採用微感於時間流逝的縮時攝影（Time-lapse photography）^註2 。

關鍵二、靈命的腐敗是在你毫不費力、沒有積極抵抗下，被進行分解。這裡表達的是，成為舊人，並不需要你有情，而常常只要牠有意（被動語態）即可。

曾在某次會後跟同靈交流道理時，認識了一種「惡名昭彰」的藤蔓植物，號稱「植物殺手」，名為「小花蔓澤蘭」。令我印象深刻的，其一是它的生長速度。它就像「吞了過量的生長激素，一天可以伸長十公分左右」^註3 ，這個概念就是平均身高二十五公尺的阿里山神木群，需要數十年至百年才能有這番高度，但小花蔓澤蘭只需要大約八個月即可達成。其二，是它的行徑殘忍。小花蔓澤蘭以無數株的藤蔓，從某棵大樹的底部開始向上攀爬，纏繞樹幹、攀抱枝條、擠壓樹頭，最後把樹絞殺包覆，「形成『一團綠』……，使大樹失去與陽光接觸的空間，進而無法行使光合作用，形同以勒斃手法，讓林木不敵藤蔓入侵，終以枯萎凋敝作結。」^註4

舊人的形成就像這樣：小花蔓澤蘭與其纏繞的樹，彷彿罪與學了基督的我們的處境。「私慾既懷了胎，就生出罪來；罪既長成，就生出死來」（雅一15）。這是一個靈命被腐化、蟲蛀、鏽蝕的過程。罪總是覬覦、戀慕著我們，我們卻可以選擇靠神制伏罪，就像神向即將腐敗殆盡的該隱，所給予的最後提醒：「它必戀慕你，你卻要制伏它」（創四7）。

如何辨析舊人蹤跡？

要制伏罪、防治舊人生成，要先辨析舊人是否漸漸出現。保羅提供了三段經文，作為辨析舊人正在形成的症狀（西三5、8、9）：淫亂、污穢、邪情、惡慾、貪婪，以及惱恨、忿怒、惡毒（或譯：陰毒）、毀謗，並口中污穢的言語和彼此說謊。

當我們發現這些「徵兆」出現在我們的行為和生活方式，就表示舊人正在逐漸占據我們。



隱形危機三：舊人的成功靠欺騙（加六7）

《新漢語》譯本：「這『舊人』屬於你們過去的生活方式，順從著迷惑人心的私慾，日漸腐化」（弗四22）。舊人成形，意謂新人全然被舊人占據了，於是不再有基督成形在我心，取而代之的是完全脫去新人、穿上舊人。追根究柢，是因為「順從迷惑人心的私慾」，誠如經文所示。現在讓我們對私慾與迷惑這兩個字，做進一步思考。

1.私慾（ ἐπιθυμία，G1939）

從字源義來看，這裡的「私慾」所表達的是一種帶著熱情的渴望。事實上，人有此等富有熱情的渴望並非問題，問題是：在錯誤的事物上渴望，以及在正當的事物上過分地熱情。這點可在這字在聖經使用的範疇得到印證──非單單用於正面或中性描寫（路二二15；腓一23；啟十八14），而是多數（大概三十幾次）用於負面或罪惡性的描寫，也包括本段經文（弗四22）。

根據本段經文的脈絡，舊人之所以得以「長大成人」，不僅是新人被動地受環境影響使然，也因為送給舊人積極可趁的機會，也就是某些帶著強烈感知力、驅動力的「私慾」。「私慾」之所以難處理，是因為根本上它就是我們「自己的」，是源於自己內在的（提後四3）。根深柢固於惡慾，又忠於自己的本性，如此雙劍合璧，遂成就它的強大──難以根除。

難怪保羅提供的對策是「逃避」（提後二22）。是逃得遠遠、避免接觸的「隔離政策」，而非「正面迎擊」的直球對決。因為面對自己的私慾，人總有「剪不斷、理還亂」的十萬個理由，可以被私慾擊敗。



2.迷惑（ ἀπάτη，G539）

雖然私慾帶有強烈的驅動力，但舊人更要命的絕招卻是「迷惑」。其概念，就像充斥在這世代的一大威脅「詐騙」^註5 。若從靈界的角度來探究這場布下天羅地網的騙局，魔鬼就是主謀，私慾便是內賊，迷惑則是手段。從聖經分析此騙局，會發現其所策動部署的主要場域，包含了：實用型的賺錢獲利場域（可四19），以及理念型的看似邏輯理性卻是以人為本的人文思潮（西二8）。換言之，當代的靈界迷惑，是透過財富與知識的包裝，來欺騙世人。

「私慾」與「迷惑」兩者的合作關係，表面上看似是私慾將人強行擄去，實際上，若沒有那人自己甘願、自賣己身地願意被迷惑，舊人終究會功虧一簣。甘願被迷惑，也就是自欺，正是使舊人成形的最後助攻。這就是保羅之所以要有如「頒出聖旨」般地囑咐聖徒「不要自欺，神是輕慢不得的」（加六7），「因為人種的是什麼，收的也是什麼」。保羅提醒：不要盤算錯了。原來：人的自欺，源於自己的盤算，這是人在權衡自己的利弊得失之後，自以為聰明的選擇。

然而，我們應當如何做選擇，才能使自己突破自欺呢？讚美詩380首的歌詞，陳述了填詞者內心深刻的反省與醒悟：「從前沉迷世界的繁華虛空，歡笑……，美名……。唯主基督我保障永遠安穩，我主是我生命標竿。」這樣的深省與醒悟，所代表的是什麼呢？其實就是在我們下決定前的排序原則和取捨標準。正如這首詩的英文曲名“ I’ll Put Jesus First in My Life”（直譯為：我要將耶穌擺在我生命的首位）。反過來說，當我心被「愛世界的心」占據（約壹二15），愛父的心就不在了，心中所存的，反倒是如保羅所說的「不愛真理的心」（帖後二10）。曾幾何時，耶穌竟被我擱置在一旁呢？



結語

《孫子‧謀攻》：「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像下圍棋，進攻取勝，固然是目標，也有十足快感；然而進攻之先，必須先立於不敗之地。簡單來說，就是先能活下去。讓基督成形的新我，活下去。

保羅曾說：「我不是以為得著了、完全了，我乃是竭力追求」（腓三12）。無疑地，這是給我們最好的提醒：人帶著肉體，我們擁有軟弱的本質，因此只要一息尚存，舊人的危害就不會止息。就像讚美詩181首的副歌對自己的信心喊話以及向主立志：「我必和耶穌同行，行完路程；我必前進，耶穌！我必前進。」願我們如歌詞所唱，在「脫下舊人」的諸多攔阻中，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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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和合本所譯為「漸漸變壞的」，其原文「φθειρόμενον」是原形字根「φθείρω」（ G5351）的動詞、陽性、單數、現在進行時態、被動語態、分詞、直接受詞的變形字。所以應該直譯為：「被漸漸敗壞的」。
 2.也稱為間格攝影、延時攝影，是一種攝影技術（參考：縮時攝影──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運用這項技術，可讓時間被壓縮，短片中人或景的動作都飛快，白天到黑夜，只需短短幾秒鐘就能全部跑完。
3.甚至有資料顯示：每天可生長24公分，在國外有「一分鐘一英里」雜草之稱。參考：〈有效防除小花蔓澤蘭的眉角，花蓮林區管理處告訴您〉， 農業知識入口網（https://kmweb.moa.gov.tw/） 。
4.參考：楊駿北，〈「台灣外來種」，小花蔓澤蘭  植物殺手〉，經典雜誌，https://www.rhythmsmonthly.com/?p=38。
5.〈每年詐欺犯罪逾700億！洗刷詐騙之島惡名，台灣戰起來〉，工商時報，2023.09。https://www.ctee.com.tw/news/20230907700030-431003#google_vign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