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痛苦的呻吟，使得在病房看書消遣的我，不得不拿出隨身聽戴上耳機，尋求另一種隔離痛苦的解脫。

隔壁35歲的男人，胰臟炎；在詢問過護士後，他得到了這樣的結果。再看看發生車禍斷了條腿，躺在病床上的爸爸，突然覺得在我心目中那雄壯威武的老爸，曾幾何時，在我幫他移動受傷的腿時，竟像個小孩般地緊糾雙眉、喊痛。而我又在甚麼時候，竟也大到可以獨力照顧他到天明。知道他常痛得睡不著覺，卻又捨不得叫醒在旁熟睡的我。看我強睜著惺忪的睡眼陪他，他總告訴我，他想睡了，要我也睡吧！然而在我驚醒的時候，他卻還是睜著斗大的雙眼，瞪著灰白的天花板。即使夜裏想上廁所，他也寧願憋著，等我醒來。是啊！他凡事何嘗不是想自己來，就像從前一般。就算痛得令他受不了，他依舊希望當隻能將孩子們覆蔽在他堅強雙翼下的蒼鷹。

「爸，在您腿下墊個枕頭喔！」「嗯，謝謝！」看著老爸臉上露著靦腆的笑容道謝，心中的那片湖水泛起了陣陣漣漪。從小到大，我總是意見最多、最叛逆、老爸最傷腦筋的人。孩子中，他在我身上花最多的心思，只因他是那麼疼我、愛我。我卻總在感動之餘，仍然堅持走自己崎嶇的路，然而青春歲月的舞步再曼妙，卻也掩飾不了我的鼻青臉腫。的確！走自己的路，我還是長大了，教訓卻也得到了不少。

拿下耳機，可怕的呻吟聲還是持續著。看著爸爸若有所思的臉，我故作輕鬆的問：「爸，您要不要喝口水。」「好啊！」能這樣照顧他真好，不知他是否發現昔日的小雛鳥已長大，已學習著自己飛翔，學著不再讓他擔心，學著去照顧我深愛的他。


（原[青年團契]1999年08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