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前550年，一個弔詭的年代，這一年拿波尼度（Nabonidus）將伯沙撒王立為副王，把京城的事務交給他主政之後，自己反到了提瑪綠洲去了；這一年也是但以理作了四獸異象的時候（七1），明白指出世界將有霸權交替的形勢，但似乎也暗示巴比倫的國勢即將敲起喪鐘；另外這一年，波斯新君古列二世展露頭角，竟然以寡擊眾，結束巴比倫芒刺在背的瑪代，更出乎人意料之外，這位波斯新君擊敗其外祖父亞士帖基所統治的瑪代帝國，但因為他母親是瑪代王女的緣故，竟然順理成章成為瑪代波斯兩國之君。對巴比倫來說，昔日牽制瑪代的盟友竟然成了東邊大患，這一切都看在但以理的眼裏。

但以理看得出來這個初掌王權的伯沙撒只是個庸君，整天只會坐享他外祖父尼布甲尼撒所打出的江山，常常奢華宴樂、荒淫無度。這位有美好靈性的先知，眼睜睜看到這個國家日漸衰微時，又加上先前神所啟示「獸獸交替」的異象，心正思想選民的未來，神藉由公綿羊與公山羊的異象，啟示但以理更多有關第二熊獸與第三豹獸的情勢，告知選民在面對未來的局勢時，應該如何面對。



 

但以理見了異象

「將那事存記在心」（七28），這是但以理見到第七章之四獸異象的結論，這段期間，他不斷反覆思想，配合當時的情勢，似乎有嗅到第二隻熊獸蓄勢待發。一個自波斯灣向西延伸至小亞細亞中部哈利河之新興帝國，有個善於領兵的政治家──古列二世，他的出現，攪亂了當時世界的權力均衡。巴比倫慌了，拿波尼度趕緊與呂底亞與埃及建立新聯盟，一場霸權的爭奪戰蓄勢待發。

伯沙撒在位第三年（主前548），但以理又見了一個異象：就是有一隻雙角的公綿羊稱霸河邊，向西、北、南用角牴觸其他的獸而無往不利；之後又有一隻從西而來的公山羊，牠突然向這公綿羊直衝過來，用牠兩眼之間的長角牴觸那公綿羊，當公綿羊被打敗之後，牠的那強盛的長角竟然斷了，然後在這角根上有冒出四支長角來。但其中有一隻角，牠的勢力漸漸高大甚至將天象與星宿摔倒在地，並且公然阻止人向天象之君獻祭並毀壞聖殿達二千三百天之久。

當但以理見此異象時，其時空的背景在以攔省書珊城之烏萊河邊（八2）。這座位於巴比倫城以東三百多公里、波斯灣以北約兩百公里之城市，曾經是以攔省的都會，後來成為波斯王的冬天的行宮（尼一1；斯一2）。但以理處在異邦的首府看見上述的異象，無論是他正好出使到瑪代波斯境內，或者像以西結先知被神的靈提起到異邦來（結八3，十一1），總之這樣的時空正是為第二隻熊獸與第三隻豹獸揭開活躍於霸權舞台的序幕。



 

公綿羊的日子

「你所看見雙角的公綿羊，就是瑪代和波斯王」（八20），神吩咐天使長加百列給了但以理明確的答案（八16）。這段日子裏，前一個異象的內容始終都在他腦海中盤旋，因為當他見了第二個異象時，仍將第一異象掛在嘴邊，「有異象現與我但以理，是在先前所見的異象之後」（八1）。

這就是蒙神眷愛的但以理，他可不是「閉關」遠離人群，專注於參透這些異象，更不是將這些異象忘了一乾二淨，一副與我何干的態度；乃是在這日光之下，一樣的食、衣、住、行、育、樂，卻時時刻刻思想神所給他的啟示，並用更豁達的態度來看待人生，加上他又擁有選民屬神的芬芳之香，讓周遭的人為之動容、羨慕。

用公綿羊來形容第七章那隻口中咬著三根肋骨的熊獸（七5），似乎很難聯想在一塊，因為之前但以理明明看見這隻即將來的巨獸，被吩咐要「起來，盡量地吃肉」（七5，《現代中文譯本》），曾幾何時牠竟又變成「吃素」的公綿羊呢？難怪但以理看了公綿羊的出現，他會很自然地說「我正在想究竟那是什麼意思？」（八5，《現代中文譯本》）

站在歷史後端的我們，可以很清楚地明瞭，這個驍勇善戰的古列，不但向北吞掉亞美尼亞與西古提，向西席捲呂底亞、小亞細亞、敘利亞、以及巴比倫，之後其子甘拜西二世又完成其父的遺志向南併吞埃及，但是像這樣的熊獸，卻是最善待猶太人的帝國。

遠在古列之前的一百多年，神藉著以賽亞先知預言神將膏古列為王，「我──耶和華所膏的古列；我攙扶祂的右手，使列國降伏在祂的面前……」（賽四十五1），又說古列是祂的牧人，必要成就神所喜悅的事，就是「必下令建造耶路撒冷，發命立穩聖殿的根基」（賽四十四28）。難怪在神的眼中，這波斯瑪代是象徵馴良、聖潔的公綿羊。在同卷四十五章1-8節談及到神為何要立古列為王，藉由預言古列的興起，一方面要告訴世人祂是以色列的神，為了以色列民的緣故作此奇事（賽四十五3-4）；另一方面也要向世人說，在祂以外沒有別的神（賽四十五5-6），從天地萬物的創造到人類世界歷史的掌控，都是由祂主導，甚至祂這麼說「你雖不認識我，……我也加給你名號，……我必給你束腰。」因此以色列的選民得以在這隻公綿羊的統治之下歸回到故鄉，並且重建物質的聖殿與重建由律法建置的社會。

「聽命勝於獻祭；順從勝於公羊的脂油。」（撒上十五22），這句撒母耳的金句良言，雖簡單卻使不少的人在這事上吃了大虧。古列雖然不知不覺就成了國際霸主，但他卻願意如此說：「耶和華天上的神已將天下萬國賜給我，又囑咐我在猶大的耶路撒冷為祂建造殿宇。」（拉一2），而且慎重地贊助此事，這對一個剛剛形成的新帝國是極大的挑戰。亞述、巴比倫為了鞏固國勢而採取民族分散政策，如今他肯冒著「放虎歸山」的風險聽命、順從一個亡國民族所拜的神，這樣的信心值得我們後人效法，當然神也保守他讓他沒有遭遇到民族反叛的事件。

漸漸公綿羊的景象已接近尾聲，促使牠滅亡的原因是任意而行、自高自大，也因為先前愉快的經驗：「獸在牠面前都站立不住，也沒有能救護脫離牠手的」促成的（八4）。驕傲的根源來自於比較、競爭，當「牴觸眾獸而無往不利之時」，優越感很容易油然而生，《箴言》的作者對以「牴觸」的方式來表露自己的優越感，有個很棒的詮釋：「好爭競的人煽惑爭端，就如餘火加炭，火上加柴一樣。」（箴二十六21），因為優越感很容易上癮，以至於只要有粉碎或助長牠優越感的火燃起，牠就樂於湊一角，把原本競爭的火勢加大，直到這火帶來毀滅到「沒有人能救護脫離牠手」的下場才告罷休，這就是任意而行。神出手了，公綿羊也落入被人牴觸到不支倒地，被人踐踏的地步（八7）。



 

從西邊來的公山羊

「那公山羊就是希臘王；兩眼當中的大角就是頭一王。」（八21），幾乎所有的聖經學者都一致公認，這支大角就是建立大希臘帝國的亞歷山大三世大帝（主前336-323）。

亞歷山大的傳奇，一直是人類歷史的異數，他20歲繼任父親的王位，卻一掃眾人的疑慮，主前334年率領他的軍隊在特羅亞（徒十六8，今日土耳其西北角），打敗一支波斯軍隊，從此展開他的征服之途。

首先他先揮軍南下征服敘利亞、腓尼基，卻在推羅遭遇頑抗，結果他從岸邊築一長提直達推羅島，圍攻七個月後，這個美麗如「伊甸園神的園中，佩帶各樣寶石；銀子如沙、精金如土」的海上明珠（結二十八13；亞九3），瞬間被亞歷山大徹底摧毀，夷為平地而成為廢墟，正如撒迦利亞先知所預言的「主必趕出她，打敗她海上的權利；她必被火消滅。」（亞九4）。之後亞歷山大大帝又征服了撒馬利亞、猶大、迦薩、埃及，此時成為公綿羊與公山羊東西對峙的局面。

想到美麗的推羅，不禁要將它與這世界的美景來作個聯想。記得不久前筆者因為姪女在日本車禍受傷，而請了三天事假到日本探望她。到了日本的名古屋附近的一座小鎮──美濃加茂，乾淨整齊的市容、一間間令人賞心悅目的民宅，尤其是電車站前的一景，恨不得想立即搬到此處定居，真的！這個世界有太多令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當耶穌看盡了撒但所指的一切榮華富貴之後，仍拒絕拜牠，只道出一句發人省思的話：「當拜主──你的神，單要事奉祂。」（太四10）。這句話絕不是勸魔鬼悔改，也不是提醒自己不要上魔鬼的當；而是提醒活在美麗世界的選民，真正的美不需要任何人「指給我看」、真正的美是超越視覺與其他感官的享受，千萬不要被虛幻的糖衣與感官的狹隘所矇騙，因為推羅的結局正是這些「良辰美景」的縮影（彼後三10）。

「牠往我所看見、站在河邊有雙角的公綿羊那裏去，大發忿怒，向牠直闖。我見公山羊就近公綿羊，向牠發烈怒，牴觸牠，折斷牠的兩角。綿羊在牠面前站立不住；牠將綿羊觸倒在地，用腳踐踏，沒有能就綿羊脫離牠手的。」（八6-7）。

主前331年10月，亞歷山大揮軍征服波斯，高加米拉（底格里斯河東）的決定性一戰，波斯大軍遭希臘擊潰，波斯王大利烏三世逃到古瑪代之舊都──亞馬他，卻被自己的臣子暗殺，王室一切的人與財產都落入亞歷山大的手中，從此波斯國宣告滅亡。「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想當年稱霸的公綿羊，也被席捲歐、亞、非的公山羊觸倒、踐踏，落入亡國的悲慘命運。

公山羊是古時獻祭一個不可或缺的材料，神用公山羊來比喻第七章所描寫的豹獸，或許是亞歷山大善待猶太人之緣故，也深得猶太人的民心，甚至不少猶太人還以亞歷山大作他們希臘的名字；也或許是他推廣希臘化，使希臘文成為數百年之後推展福音事工的工具。更重要的是，神興起這個不可思議的歷史人物，來表明神對人類歷史的演進握有絕對的主權，彰顯祂真是歷史的主宰，也是全宇宙的主。

公綿羊被另一隻公山羊旋風式地打敗，但公山羊也四分五裂。但以理稍後看見當這支公山羊正強盛的時候，那大角竟然折斷了（八8）。亞歷山大的英年早逝是眾人皆知的事，當他併吞波斯之四大王城──巴比倫城、書珊城、波斯城、亞馬他城之後，卻不以為滿足，繼續一路向東開拓他帝國的疆界；另一方面也想將波斯的殘餘勢力斬草除根，國境更深入印度河以西的婆羅（今西巴基斯坦）。但卻在他返途到巴比倫城時，因縱慾狂飲而得熱病，享年僅三十有三（主前325），作王十二年又八個月。

這角就是斷在非凡的成就中，牠將一切力量貫注於掠取，卻不再有能力維持所得的一切；他的失敗不是因為戰爭發生失誤，而是精力耗盡，得到目標卻也失去所有。

「滿了一把，得享安靜，強如滿了兩把，勞碌捕風。」（傳四6）。「兩把」總是比「一把」好，但「得享安靜又比勞碌捕風好」，因此人總是在「得一把享安靜」與「得兩把卻勞碌」之間盤旋。所羅門歷經了人生百態，體驗到人在年少時通常都會自持體力、智力正值人生顛峰，總是用勞碌的生活來填塞內心的煩亂，夢想只要外在的豐富達到某一程度就可高枕無憂。等到先前的目標實現後，突然間又不知所措，所得的好像捕風一樣，「不過眼看而已」（傳五11）。

「那大角折斷了，又在角根上向天的四方長出四個非常的角來」（八8），天使加百列向但以理這樣解釋「這四角就是四國，必從這國裏興起來，只是權勢都不及他」（八22）。換句話說，就是亞歷山大三世大帝所建立的大希臘王國，由一分裂成四，也就是被亞歷山大的四位將軍瓜分：

加山得 （Cassander）──統治馬其頓與希臘
呂西馬古 （Lysimachus） ──統治特拉西 （Thrace） 及小亞細亞
西流基 （Seleucus） ──統治敘利亞及巴比倫
多利買 （Ptolemy） ──統治埃及與巴勒斯坦

這樣的四強局勢，當然中間免不了一場廝殺一番，但竟然沒想到與亞歷山大血緣相關的王室，不但一無所得，最後反成為俎上肉，全部被他的攝政眾愛將們滅絕，他的王統從此銷聲匿跡，真是虛空人生的代表作（傳二21）。

（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