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得知《青年團契》近兩期主題專事探討教會婦女政策與性別議題，甚感欣慰。我相信當一些以前不曾在教會公開討論但有其存在必要的議題能夠付梓，透露出教會將更邁向開放、包容、與多元。

由於先前已有數篇文章針對教會婦女議題提出許多精闢見解，本文僅針對教會可以或應該正視的性別議題，作一概括性的統整，並對當代教會婦女面對教會性別議題所應有的策略，提出一些可以再檢閱、再辯論的個人淺見。

性別與平等，不論在國外或台灣社會、學術、藝文、政治、法律各界，都已經是被普遍討論到熟爛的議題。破除性別刻板印象、營造兩性和平、平等、無歧視空間，在外界甚至外教會已經是普遍的共識，而在本會則只是開始有少許呼籲讓婦女參與教會公共事務的聲音而已。



 

時代轉折，教會婦女萬般矛盾！

其實，教會確實有探討性別議題之必要，其必要性來自於三點。首先，現在教會年輕女性教育程度愈來愈高，在許多大學與研究所課程中，不免會碰觸到性別議題或女性主義思潮。這些關於性別的論述一方面一針見血地道出現代女性的處境，頗能觸動我們的自身經驗，但一方面部分論述引經據典地指出教會為傳遞父權思想的機制。

面對這些針對教會的指控，我們無力反駁，甚至心中隱約有些認同（因為聖經的詮釋、道理的傳遞、教會的決策與規則制定，確實向來是在男性手中完成），卻又深怕這樣的想法與教會教導相悖，因而處在無解的疑惑之中：我們該承認父權機制是合理的？還是重新思考過去由男性詮釋的聖經（尤其是聖經中的性別觀點）有修正的空間？這是教會年輕女性在當代社會遭遇的第一個矛盾。

其次，由於教會女性的教育程度不斷提昇，進入職場後分配到被視為中高階層的就業機會也愈來愈多，傳統上教會教導的婦女形象與責任，很難完全適合於目前教會婦女所需求的，也不夠應用於面臨險惡的職場環境；過去男性較容易遭遇信仰與工作之間的衝突問題，現代的教會女性也開始面臨到了。這是教會年輕女性所遭遇的第二個矛盾。

接著，進入婚姻之後，教會婦女更須疲於奔命於教會、工作、與家庭加總的種種壓力之間。在現今工商社會、物價不斷攀升的時代環境下，除非嫁入豪門，否則光憑丈夫一份收入甚難維持家庭各項開支，因此許多女性在結婚後仍須保有工作，但卻多了料理家務、侍奉公婆與照顧小孩的工作。

由於「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甚難改變，婦女在下班之後仍必須負擔許多家事，因此國內外相當多的研究都發現，世界婦女的工作時數普遍較男性多，被視為時下的社會問題之一。

此外，婦女的薪資所得分配問題，例如太太賺得的錢該歸婆家還是娘家管，也是時下婦女在面對婚姻家庭所產生的種種困惑之一。過去的觀念認為男人養家天經地義，因此先生把錢拿回原生家庭受到社會觀念支持，但是太太若把錢寄回娘家往往卻需要「偷偷」寄回去。

然而時下家庭育兒數普遍下降，許多家庭只育有一雙兒女或只生了女兒沒有兒子，因此現下女性也面臨必須在經濟上回饋原生家庭的責任，但卻不一定受到婆家或社會觀念支持。

凡此種種，都是時下教會婦女在當代社會變動下所遭遇的壓力，而這些問題，都是男性主導的講台上不易挖掘或碰觸到的信徒需求。同時，從歷史上看來，教會一向為偏保守的環境，而保守的環境較容易維持舊觀念，不習慣於新思維：因此當時代的變動已經讓婦女角色產生很大的變化之時，一些無關得救與教義的傳統觀念卻未能及時修正成適合時下婦女的實際狀況，有些時候，甚至還成為不甚合理的牽絆。



 

正視教會性別議題，刻不容緩

綜合上述本文以為，活在當下，教會姊妹遭遇太多的困惑與矛盾，需要有彼此討論、取暖的空間，也需要符合聖經的平衡觀點來解昧與指引，因此多方、多元探討教會中的性別議題刻不容緩。至於教會可以探討哪些的性別議題，以下提出一些可能的方向：


一、婦女與聖經研究

上一期已有專文介紹婦女神學，此部分不再贅述。本文認為，教會欲探討性別議題必須回歸到婦女與聖經研究，其原因在於：倘若世界上有一些女性論述或部分女性主義思潮，對聖經與教會中的父權思想提出批判，則最好的因應策略並非將女性主義一概視為洪水猛獸，（因為女性主義本身也有許多流派，有激進有溫和，也並非全都是敵基督的），而是回歸聖經本身，再思考過去我們對聖經的詮釋是否真的是女性觀點缺席的？女性觀點真能在聖經詮釋上帶來更平衡的理解嗎？或者，聖經的詮釋會因為性別而有不同嗎？

此外，聖經中的婦女形像，以及聖經記載神所喜愛的婦女，也需要有更為系統性的研究。畢竟，與未信主的女權運動者不同的是，要求教會中的兩性平權並非基督徒婦女的最終目的，我們關懷的並非權力分配的平等，而是更符合現況的兩性分工、找出得救婦女的典範，以及在時代需求下，教會可以提出怎樣讓兩性角色更合宜的性別議題與婦女政策，讓教會事工更趨完備。


二、婦女與事工參與

隨著教育程度的提高與就業市場的涉入，現代教會女性所具備的能力與知識，已經不再是老一輩所以為的「毫無見識」了。年輕一輩的教會女性，在現在、未來數年、到數十年間，即將成為教會的中堅人口。

未來教會婦女適任的事工必然要被定義成炊事、司琴與插花嗎？婦女團契討論的話題必然要是家庭倫理經嗎？安排教會女性的成長課程，必然要是插花之類的課程嗎？倘若佔教會人口多數的婦女是尚未被完全開發的潛在人力資源，那麼婦女還能被開發以從事何種教會事工呢？欲探討這樣的問題，教會婦女還需要觀察力，以洞見教會在未來可能需要的事工，以及在家庭兒女之外多元積極開發自身的能力。


三、婦女與教會公共事務決策

不可否認地，教會許多公共事務的參與討論和決策確實是女性聲音闕如的。究竟是女性不關心教會公共事務、還是教會有排除女性參與公共事務決策的可能性？「女性參與教會公共事務討論是否合宜」是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嗎？

其實，教會進行公共事務決策之前所需要的充分意見，應該是好的意見、合神心意的意見，而非男性的意見或女性的意見；因此，教會公共事務的討論與決策，在乎的應該是提出的建言是否為良善、合神心意的意見，而非提出建言者的性別。從這個角度而言，教會公共事務的參與應該是不分男女的。然而為何教會公共事務的參與和決策會缺少女性聲音，是值得再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四、教會中的性別歧視

性別歧視是最基本、該最先處理的問題，然而本文卻最後處理此議題，原因在於，避免被誤認本文重點為指出教會在少數場域中可能確實存在的性別歧視問題。我們承認性別差異與性別分工，因為神當初創造男與女的目的即不同，所用的素材也不同。性別差異乃來自於神的美意，為要我們在世上繁衍後代，相互照應，因此需要性別分工；然而性別歧視卻不是來自於神，它讓我們誤以為自己的性別比另一個性別高一等，因此即便我無理或錯誤、她仍該順服於我。

其實不論男女，其靈魂都一樣高貴，並無差異；性別的差異只是肉體的、今生的，並無關靈魂得救。教會中一些可能被認為涉及性別歧視的論述：包括講道時直指「目前離婚率那麼高，都是因為現代女性受教育太高以及經濟獨立的關係」、以及「丈夫是妻子的頭，因此先生做的決策，即便是錯誤的，妻子也要順服」等。

此外，看待未婚的中年女性與男性的眼光不同，都可能被認為是性別歧視的表現。建議未來教會在講道培訓時，能將性別議題的關懷列入教材之中，避免講道時提出一些令女性難受又無明顯聖經根據的論述。



 

婦女回應教會性別議題之策略

最後，針對當代教會婦女面對教會性別議題的策略，本文以為可以從三個方向思考。第一是如何創造開放性的公共論壇，讓教會女性觀點的聲音有發聲管道，破除過去以為婦女只會讒言、沒有見識的性別刻板印象；並且，透過此開放的公共論壇，教會女性可以彼此集結、交流，共同思考教會的婦女政策，並可動員作為教會多項事工的人力資源寶庫。

第二是思考是否需要組成非正式的婦女團體，對教會整體的性別議題與婦女政策，提出具體建言（例如宣導性別分工與性別歧視的不同、將反歧視的觀念納入講道培訓之中等等）；也對時下教會婦女在當代社會所遭遇的處境，提供符合聖經道理的指引與協助。

第三點，在執行的方法上，本文相信，只要是真正好的、合神心意的意見，教會在進行公共事務決策上都會樂意採納，因此婦女參與教會公共事務不應該是性別問題，而是專業與靈修的問題。因此，任何真正關心教會行政與公共事務的婦女，不應過分關注於性別所造成婦女公共事務參與機會較少的問題，更應多朝加強自己的專業著手，配合禱告與道理的追求，才能做個真正合神所用的人。畢竟用人的是神，祂用男人，也用女人，且不論男女，都只不過是為了完成祂某一小部分善工的器皿而已。

（原[青年團契]2000年10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