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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撰文/陳素娟|聖靈月刊295期-2002.04|主題/當哈利波特遇上哈利路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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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蒂娜是我的天使,我愛聽她唱歌,也喜歡聽她說話。最初大半是她說我聽。直到有一天猛然發現自己和蒂娜對談竟是我說她聽,我才知道她是兩年來我英文進步的一大因素。

她是上天賜給我的天使。她將我介紹給她家人及朋友,他們都友善溫和,偶而間,有人會問我台灣在哪裏?原來許多人終一生居小鎮,從未出遠門,從未坐過飛機,當然也沒見過台灣來的外國人。

蒂娜的父親史特拉博士是美南浸信會的牧師,致力傳道及人權運動。蒂娜深受父親影響。

有一天,我們去阿拉巴馬州首府蒙哥馬利市,蒂娜談到六○年代金恩博士在此地發起的人權運動及和平示威,她激動地談及當年那位可惡的白人公車司機趕下車的可憐黑婦,她眼泛淚光,憤恨不平。那時,我竟想起她唱〈主禱文〉時的祥和與溫柔。

這兩年來,我常翻閱姐姐送我那本聖經,裏面許多故事讓我深思,耶穌教人的禱告詞令我很感動。所以有一天蒂娜用她深厚的聲音緩緩唱出時,我立刻認出是主禱文,她用英文唱出,卻依然如中文一樣震懾我的心,感動超越文字直透人心: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祢的名為聖。願祢的國降臨;願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祢的,直到永遠。」

我喜歡她唱主禱文時的祥和與溫柔。我不喜歡她批評白人時的犀利。

星期天我常隨她去教堂,只是我一直不太習慣大家又拍手又跳舞的唱詩方式,卻有些羨慕他們毫不保留宣洩情緒的勇氣。而每次被她母親抱著稱呼「盈盈甜心」都覺很溫暖,被接納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只是我媽一直不接納蒂娜。她來信不斷關切要知道為什麼我的好朋友會是黑人。她不斷要我「小心」。她在信上說李媽媽做人太刻薄,所以他兒子終得報應,娶了個黑人。

從小都是媽為我選擇朋友。

小學五年級時,媽發現楊曉冬的爸賣檳榔,還開賭場,就不准我和她來往,雖然我很喜歡她,可是最後還是媽贏,她說:「龍配龍,鳳配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國中起,同學打電話來,都要經過我媽盤問,經她確定是「益友」而非「損友」,我才可以交朋友。

不要誤會以為我沒朋友,我們一起逛街,一起拍大頭照,一起排長隊等張惠妹簽名。不幸的是,好朋友並不能都在同一個地方,現在她們都在萬里之遙。距離可以淡化友誼的。似乎世界上沒有不會變的東西,友誼碰到距離就變?

這次,我決定自己做主選擇朋友。

蒂娜是上天給我的天使,天使在乎心地而非膚色,媽無法了解蒂娜對我的幫助,就是那首〈我知誰掌管明天〉,她讓我聽到希望,那天開始,我的憂鬱症逐漸消失,她幫我拾起自信,我知道她會是此生我不變的好友。

我瞞著媽。

朋友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只是天使還是會變色。世上沒有不會變的東西,包括友誼。友誼碰到距離就變了,而且不止是距離……。

我和蒂娜的友誼在我大二下時變色,有兩個原因,其一是我告訴她不應該怨恨白人,我傷了她。其二是她告訴我我小時候去的教會裏的聖靈禱告是邪靈,她傷了我。我不再去她的教會,我們開始疏遠。我又去湖邊走了幾次。

我想起小時去的教會,在那裏人們跪著禱告,我好喜歡在禱告完,大家仍跪著一起唱副歌的情景,那情景又遙遠又溫馨。

有人說朋友就像一扇窗,可遼闊視野;我還是覺得朋友像上天派來的天使;只是窗會破,天使會變色;變色的天使如有裂痕的窗戶。

我和蒂娜偶而見面,她不再慷慨激昂地罵白人,我也不再提小時候去過那個教會,只是我明白我們都已不再毫無保留地表白自己;我們小心維護那個有裂痕的窗戶。

世上有沒有永不變色的天使?有沒有永不破裂的窗戶?

有永遠的朋友嗎?

能夠被了解真是一種幸福的感覺。幸福何其難尋!唉! (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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