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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按其時成為美好──訪謝宏駿傳道娘

撰文/何慶玫口述|聖靈月刊307期-2003.04|主題/老無老-老年生活結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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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事奉

人的生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40歲不算長不算短,回頭看過去,雖然跌跌撞撞,主的恩典卻點滴在心頭,感恩的話不能不說。

從小我就罹患氣喘的毛病,不能跑,不能跳,三歲時曾經嚴重發作,差一點就沒命了,母親為了我的病,想盡各種方法治療,細心照顧我,直到青春期過後才稍微好轉。

在教會長大的孩子,通常都會承接教會的聖工。我的事奉生涯乃從我母親學習而來,母親以身作則的榜樣影響我的一生。

記得五歲那年,年紀雖小卻有清晰的記憶,爸媽叫我到跟前,問我要不要學琴,我說好,但媽媽卻慎重地告訴我,學了就不能停,要以服事神為學習的目標。當時雖不懂何謂服事,但真的從未停止學習音樂,爸爸雖然工作繁忙,卻是女兒忠實的琴伴。

記得第一次聚會司琴完後,媽媽握著我的手說:「感謝主,妳要永遠記得神的恩典,祂留下妳的生命,妳要用一生報答神的恩典。」

母親作聖工的心志一直到她癌症末期。有一次我送她去三軍總醫院,她已經坐在輪椅上了,手中還拿著許多福音小冊。我心裏有時疑惑:她這樣傳福音給人,為什麼不擔心對方問在做電療化療的她,怎麼還相信神呢?

於是我說:「媽!不要發傳單了,好不好?」她問為什麼,我說:「妳這樣難道不擔心人家問妳,妳的神如果真的那麼靈,祂為什麼不醫治妳?」母親只回答:「人應該做本分該做的事情,妳的生命也在神手中,我們的工作都是應該做的,今天神讓我們活著,我們就應該盡力去做。」

母親病重昏迷前,嘴裏說的最後一段話唸了好多名字,乃是要我去看慕道者,關心信徒,而且還清楚交代要拿何種水果去看誰,最後她說願主賜福所有慕道者,說完後她就昏迷直到安息。

所以,神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去做,因為這是本分,也是恩典。
決定獻身

外子自國中起就有了獻身當傳道人的感動,並且認真地學習外語,直到輔大法語研究所畢業,心志都在文字事工上,致力於文字的學習。

但這個念頭因婚後一個星期母親的離世而打消。結婚那天,我們一大早從中壢到台北三軍醫院,媽媽為我蓋上頭紗,並且交待宏駿「以後不管到甚麼地方,一定要帶著我」。

因為傳道工作常不在家,又不便帶著妻子到處跑,所以宏駿此後不敢提想當傳道的事,我亦從來不知道他曾有這樣的念頭。

1993年,就是完婚的第二年,肚子裏懷著老大立安。有一天晚上和外子在外面散步,他告訴我在教會學校的教學中遇到其他教派的質疑與排擠,院長約談後,對真耶穌教會有一些誤會,希望他到他們的教會聚會。就在此時,我摔跤跌在施工的鋼筋上,那時兩人心裏很緊張,幸好平安無事。

但那一跤使我腦中的念頭被攪動了一下,晚上突然問先生是不是想獻身。在那之前我很支持他參與教會的事工,但從未曾想過他要獻身,而那一跤突然在我的腦海裏產生了鼓勵他去獻身的念頭。他感到很訝異,看著我很久,問我為何如此說,我說:「我猜測你是否想全心全意作神的事工?」他才將他多年來的心願告訴我。

之後我回想起來,大學時我參加山輔的工作。有一年在南門教會大專班學生靈恩會,與學員分享心得感言時,我為了鼓勵大家投入山輔的事工,向大家說希望主內青年對聖工盡心盡力,縱使配偶有意願做全職的事奉也不要阻擋他。但當時並沒有想到傳道的工作,我想也許是主已經為我們預備將來的路,包括在教會服事中的成長,也包括在心中植下的念頭。

外子進入神學院那年正好是生下老大立安,所以我們常常以此互相勉勵,只要算算立安幾歲,爸爸就當了傳道幾年。

外子向學校提出辭呈,院長異常驚訝地慰留,打了兩次電話,一直說明不要因為他批評真耶穌教會的話語而影響教學,這是兩回事。但宏駿的心已在神學院,這是他一生的理想與志願。
一個人的時候

外子去神學院,我要上班工作,孩子則送到嘉義請奶奶照顧,一家才三口卻必須分隔三地,心裏難免孤獨寂寞與感傷。但我學習不要沉溺在思念中,應認真去做該做的事。同時接觸了中央團契,我自己學習製做百合花,每一個沒有來的契員,我就送他一朵百合花。

甚至有團契的學生告訴我,他收到了幾朵百合花就知道這學期幾次沒去團契;他們收到了花就等於收到了關心,雖然他們或許沒有見到送花到寢室的人,可是當他們看見花放在桌上時,就覺得很窩心甜蜜。

那段時間和中央團契建立起很好的感情,每星期參加他們的讀經、聚會、唱詩,不論在屬靈或家居生活方面,這些大孩子們都給了我很多的幫助與支持。

孩子在嘉義期間,我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回去看他,增加了來回路途的奔波,疲累的累積無法休息紓解;而在這段期間又曾流產,醫生警告我身體較為虛弱要常常休息,可是實際情況不允許,導致流產後我的健康就每況愈下,直到懷妹妹的時候,氣喘就發作了。

在第二胎的第三個月之後,我就只能坐著睡覺,一直到寶寶生出來為止。服用含類固醇的藥物控制氣喘,一躺下來就會覺得呼吸困難,只好在背部墊大枕頭坐直休息,但白天仍要上班,所以那段時間裏我的精力、情緒都跌到谷底。

懷胎第四個月時,氣喘突然發作,那時是星期三中午,宏駿還在神學院,我只好緊急連絡我哥哥送我到桃園省立醫院急診,各種藥物和呼吸擴張器都派上用場,卻沒有立即發生效果,醫生最後宣佈再等幾分鐘,若是無效,會有生命危險,必須直接插管到肺部氣管裏。我問:「胎兒會不會有影響?」醫生說:「自己的生命都保不住了,哪還管得到孩子。」

正在危急之際,宏駿請假趕回來了,我們同心迫切禱告,痛哭祈求主耶穌的憐憫與保守,奇妙的事竟然發生,突然間吸到一口氣,而解除了危機。

在這當中,我體會一寶貴的功課:如果神要留我生命,一定會平安無事。所以,我不覺得有氣喘是一種悲哀,反而因此更讓我時刻想到神。

感謝主,最後順利生下立潔。出院那天晚上,我帶立安和剛出世的女兒立潔回家,外子卻因勞累感冒發高燒,那時我肚子上還有剖腹生產的傷口,所以做事不能用力,家裏一團亂。外子突然間因要處理家裏所有的事,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隔天我們又要到台中坐月子中心,外子神學院還要上課。那天晚上他整個人崩潰了,又發高燒,跪在另一個房間一直哭、一直禱告。

他禱告完後,我叫他去睡覺,立安睡我旁邊,立潔躺另一邊的嬰兒床,之前他們在醫院幾天,剛回到家都不能適應,兩個孩子一直哭,每隔一、兩個小時孩子就要喝一次奶。而我的腹部還有傷口,動作很緩慢,只能吃力地安撫照顧他們,那天晚上的處境真是一輩子難忘。

那天晚上有陰雨天,隔天一早卻是好天氣,我和先生兩個人心有所感說:「昨天以前的日子都已經過去,從今天起我們要重新開始,兩個人都要堅強勇敢地走下去。」

在台中坐月子中心時,很多北台中弟兄姊妹都來幫我們,尤其吳大嫂幫我帶立安,讓外子能夠正常去上課,我也能安心坐月子。神仍差遣許多「小天使」幫助我們,讓我們雖生活在艱難中,卻未曾想放棄傳道的路。
宗教教育的栽培

孩子一天天長大,傳道爸爸不在家,我們會一起唱詩歌。立安還是baby時,我每天唸兩句主禱文給他聽,到他開始牙牙學語時,便會自己口齒不清地跟著唸,後來他就可以全部唸完了。換妹妹開始學主禱文時,哥哥已經可以帶她唸了。立安第一首會唱的詩歌是〈世界全失〉,我有時會邊拍他的肩膀邊唱邊哭;而立潔第一首會唱的詩歌是〈讚美之泉〉。

接著開始背十誡,學講故事,兩個孩子很期待在晚上搶著講故事,結束時我們還會悟性禱告。妹妹開始不會講,就三個人輪流一人一句,現在立潔小一,她已經很會禱告了。外子平常在外勉勵別人,當他回家看見孩子慢慢地成長很高興,因為他可以放心孩子不會離開神。

我覺得獻身不是放棄家庭,傳道者的獻身等於全家獻身,但並非把對家人的關心都一比勾銷,獻身之後仍然有責任讓孩子了解你在做什麼,仍要與家人建立關係。傳道家庭的養成教育中,要讓孩子親眼看見父親在做什麼是很重要的。肯定父親的工作,而不只是習慣父親的不在;但也不能為了家庭而影響教會的聖工,兩者如何平衡是個考驗。
從頭來過

先生要進神學研究所前發生了很嚴重的車禍,當天我在中壢教會開會,中午11點半突然接到來電,說謝傳道出車禍昏迷不醒。我腦裏浮現出昏迷不醒有幾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是單純暫時的昏迷,另一種是生命垂危的昏迷。

前往台北耕莘醫院的路上,我一直思考接下來怎麼做,打了電話給我哥哥後,就直接到醫院。到了醫院,許多景美教會弟兄姊妹已經在手術房外面,一位陳姊妹將傳道的東西交給我,我一看到這些東西,眼淚就開始如水柱般流下來,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地步。

醫生將撞擊的照片給我看,外子整個鼻樑都歪掉了,鼻樑骨全碎,下唇也翻裂,很怕他傷到腦。然而眼睛沒有損傷,臉部沒有嚴重變形,我心裏暗暗感謝主。

那時景美教會弟兄姊妹幫我打點許多事情,從那一刻起我感受到其實我們不用過於擔心許多事情,主都幫我們預備了。弟兄姊妹問我需要什麼東西,我說不知道,他們就會幫我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為我著想預備妥當。

先生住院,兩個孩子還要上學,怎麼辦?那時一位中壢教會負責人的太太竟主動對我說:「傳道娘,我幫妳照顧孩子,而且我去住妳家。」那時候我滿心感謝,主為我預備了好多「小天使」。回到中壢,負責人將我載到停車場,他告訴我先帶走傳道沾滿血的西裝和襯衫,並將傳道的公事包和皮鞋交給我。

我坐上自己的車後,在車上哭叫了起來,整整大叫了10分鐘左右,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死,也不知道之後情況會如何。當時好無助,只能呼求神,在禱告中,神讓我慢慢平靜下來,想到家裏還有兩個孩子,我不能倒下來。

我父親在我18歲時過世,這陰影一直在我心中。母親一個人願意忍受思子之苦,將哥哥送到美國讀書,剩下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爸爸走了,媽媽孤獨的生活讓我感受深刻。我開始想如果先生就這樣離我而去,如果這樣的生活臨到我身上,我能承受嗎?

當時心裏還想到自己有可能當寡婦,便向神說:「若祢的旨意是這樣,我不敢強求什麼,我只相信,不論什麼樣的境遇,祢必預備。」擦乾眼淚後,我開車回家,告訴孩子要為爸爸禱告。車禍之後很多弟兄愛心幫助關心代禱,景美教會弟兄姊妹更是倍加關懷,住院期間每天都有弟兄姊妹為我準備三餐,也有很多國內外各地教會的關懷與慰問。

先生身體的外傷復原得很快,生活雖很快就恢復正常,然而腦部似乎撞擊震盪過,反應和動作卻大不如前,時常發呆無神,說話詞不達意;但只要說起教會的事又好像恢復正常,所以信徒來看他,都很難理解他的問題。

他的記憶有段空白,連如何發生車禍都不記得了。在他讀神學研究所時,發現自己幾乎從頭來過,信仰的認知幾乎重新歸零。他要從「真的有神嗎」這樣基本的問題開始重新體會,然後再思考神是什麼樣的神,一點一滴地從頭建構自己的信仰。開始時覺得很徬徨,灰心疲憊,後來慢慢找到當初的信仰,理解更為深刻的信仰感受。

如此從頭開始的過程讓先生對於聖經釋義更加小心。外子上研究所的學習幾乎從頭開始,我和孩子們與他一起學習成長,在患難中我們夫妻更能體會主耶穌美好的旨意。
過來之後

我們夫妻都覺得獻身不是犧牲,這段時間雖然辛苦,但神總在其他的事上補足我們,安慰我們。我的眼淚是神擦乾的,祂為我預備一位好媽媽,在我最難過時,會想起媽媽的教導,媽媽的鼓勵,雖然她不在我身邊,但她的精神常為我打氣。

感謝我的哥哥,爸媽不在以後,剩下兄妹兩人,外子獻身後,哥哥不管在經濟上、精神上一路的陪伴與支持,讓我不孤單無助,他也常鼓勵外子做好牧人的職份。

時代不斷轉變,現今傳道人必須面對更多的試探,工作上遭遇更多的挫折與困難;作太太的如果沒有支持體諒他,這條路將走得坎坷。

外子獻身大約10年,這段日子雖然還不算長,但是我們覺得好像走了很久。但這段路走的不寂寞,看見弟兄姊妹的成長,我們覺得很滿足,如果神要我們再走一次,我想我們仍會選擇相同的路。

生命原本就像天空的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我們能做什麼最有價值的事,讓生命留下光彩。我相信,愛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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