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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切的存在

撰文/繟然|聖靈月刊325期-2004.10|主題/缺角的圓-學習擁抱生命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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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到處網咖林立,它代替了以前的冰果室、撞球房,成了青少年最常聚集光顧的場所。遇到退休的朋友老張告知,他已當上兩間網咖的老板,當然經營者是他的孩子,歡迎我們常去捧場。他說生意非常好,計劃再開連鎖店;我向店裏頭瞧一瞧,果然座無虛席,人來人往,網路遊戲的吸引力,果然魔力十足。

看著那聚精會神,眼睛盯著螢光幕,兩手不斷在滑鼠、鍵盤間轉動的青少年;心中回憶起三年前參加的一場喪禮,19歲的年輕小伙子,連續打了兩天的網路遊戲,因過度勞累,心臟麻痺,休克而去世。父母因不捨而極度哀傷,直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不該,數落小孩的不知節制,不到期而亡的不智。

今天這個時代是所謂「後現代社會」的新時代,它是資訊和科技膨漲氾濫的世代。這個社會憑藉著高效率的經濟生產和商業行為模式在運轉;靠著高科技力量將訊息符號化和複製化,成為後現代社會的標準人為文化模式。這種人為的文化因素,愈來愈壓倒自然的生活模式。科學技術不但試圖征服和宰制自然,而且也咄咄逼人地試著控制人類本身。

科技烏托邦理論,認為電腦革命等同創新,人類成為網路公民,無國界藩籬,此等創新必然帶來美好的未來,人類可達到烏托邦的理想境界。然而透過電腦的媒介,一切均在虛擬的情境中,人與人之間缺乏實際上直接的接觸;在虛擬世界中豈止被疏離,人們甚而進入無感度的情境中,誠如趨勢大師奈思比所警告的:「科技會帶給人類的副作用,就是人們互相之間將失去高感度(high touch)的人性關懷。」

在虛擬的情境中,人們分不清是真實或虛假,是幻景或實物;卡通人物幻化成有血有肉之人;進入遊戲中,眼前所見即是真實,若沉迷其中,忘了睡覺、休息,直可造成令人遺憾的悲劇。

遊戲本身即是一種無目的、自由自在、不受約束的旅程;可隨時進入或退出。遊戲的本質已溶入了後現代社會生活方式中;人們已習於在生活中遊戲,或在遊戲中生活,在遊玩中尋求自由與創新,或心靈的滿足。

生活的遊戲化與新新人類的遊牧生活心態,是在永不確定的(chaos)混沌中不斷探索、尋找創新,可以說,追求不確定性,跳脫傳統思維邏輯模式,以感性代替理性,是後現代社會人們的心態。不再關心真理的原因,是資訊泛濫所付出的代價。

如同詹明信所談到的認知繪圖(Cognitive mapping)概念1,以觀看和視覺去理解科技文明所傳遞的形象化與圖形化資訊造成了一看就懂,一看就信的效果。高節奏、高效率的管理機構和掌控資訊體系的媒介機構所創作、所傳送的資訊產生的漩渦,使現代人們無法作有系統的、真理的追尋,或真相的探索。

槍擊要犯張錫銘被數百警力包圍後,卻安然逃脫,電視一再重播畫面,其結果是造成人們看見張錫銘溫文的外表,又不傷人,使人們相信他是台灣現代版的廖添丁。這種認知繪圖的效果,實令警方啼笑皆非,徒呼負負。

科技文明帶來了進步、方便、迅速、有效率的現代生活,但毫無疑問,它也帶來了許多負面的副作用,科技烏托邦的理想不僅距離遙遠,人們卻活在一種毫不真切、不真實與無感度的虛擬世界中,夢境與實景已分不太清楚的生活逐漸虛擬化;一切的文化形式都可以虛擬化,甚至情愛也可以虛擬化,一切均在瞬間化成零與一的排列組合。到底什麼是真切的存在?對後現代人們而言,當下所見的虛與實,本來就是不確定的。但誰又真正去care呢?

阿摩司先知曾預言到,末後的日子有一段人們心靈飢荒、飄泊、遊蕩的時代。他說:「主耶和華說:日子將到,我必命饑荒降在地上。人飢餓非因無餅,乾渴非因無水,乃因不聽耶和華的話。他們必飄流,從這海到那海,從北邊到東邊,往來奔跑。尋求耶和華的話,卻尋不著。當那日,美貌的處女和少年的男子必因乾渴而發昏。」(摩八11-12

今日的人們在真實世界和網路虛擬境界中流浪、遊玩;每一個孤獨的心靈,都在尋求慰藉、或爭取成就、賺取天堂幣,在永不止住的追求奮鬥中;或玩世不恭的短暫邂逅中,瀟灑來去,不必相送。

人們在無感度的仲介者所製造出來的複製品中,心靈如何可能得到情感的共鳴?然而這又是當代消費、休閒社會中,人們樂此不疲的生活方式、生活心態,即新的遊牧式生活。流浪的人是旅人,是遠古人類最早的原型,他所以到處流浪是為尋找出路,存活下去;他是懷抱著希望,才不斷向前走;只要在旅遊中,就意味著存有生活的希望。

「目標」愈不確定,希望就愈大,因此後現代的人寧願在遊蕩中無始無終的追尋非具體的目標,以便達到永遠尋求目標,永遠抱有希望的目的。誠如德里達所言:「我是一位到處流浪的哲學家。」他的話,體現了現代人的以「無為」為樂的流浪遊牧式理想生活,在遊玩中生活,在生活中遊樂。

上述這種生活方式正顯示出末世屬靈飢荒的普遍性與深入性;飄流的命運也是「罪」象徵的原型所轉化的。正如該隱殺亞伯之後,神給他的詛咒說:「……你必流離飄蕩在地上。」(創四12

人們忘記了賜生命的主,違背了祂的命令,心中沒有真理,隨著心中可喜好的去行,雖然奔跑、尋求耶和華的話,卻尋不到。因為他們「指著撒馬利亞牛犢(原文是罪)起誓的說:但哪,我們指著你那裏的活神起誓;又說,我們指著別是巴的神道起誓。這些人都必仆倒,永不再起來。」(摩八14)罪所產生的過犯,即是偏離目標、離開軌道的生活。

在流浪中本無目標,以不斷的轉換、代替、充當自我滿足的鵠的,卻又永不滿足,仍然飢渴難耐。飢渴的心靈因為遠離神,沒有真理,分不清自己存在與世界的關係,異化而失去人性。這種流浪遊玩的世界,乃是非真切的存在,把生命的目標擺在世界之中,過著與神疏離的生活,如腓立比書三章19節所描述的:「他們的結局就是沉淪;他們的神就是自己的肚腹。他們以自己的羞辱為榮耀,專以地上的事為念。」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認為存在有兩種模式:即真切的存在(authentic existence)和不真切的存在(unauthentic existence)。2神學家布特曼以此來指明罪的作用,即信與不信的區別。他主張不真切的存在就是在「世界」上,(不管在真實世界或虛擬情境),尋找安全與滿足,在自己的成就、錢財的積聚、社會的名聲,生活的享受中存活,這即是罪。

這種生活的態度是想從遠離神,以自我成就的角度來肯定自己,來安身立命,完成自己的生存目標,依後現代人們的遊牧生活心態,即不斷地尋求下次的目的地,在不確定中肯定自己。

而真切的存在,是拒絕將自己的生命根基立於世界之上,而要立基在非物質的實體上;並且拒絕以自我設立目標價值的人本主義立場,作生命的追尋,遠離以自我中心的安全感。既活在世上,同時又與世界對立,視世界好像沒有一樣,這就是信心的生活,是真切的存有,透過信心,因著神的憐憫,個人才能看透萬事。透過信心,一種新的自我浮現出來,因為信心是向神回應的行動,在其中個人會發現自己的存在。

世上任何的旅程均有結束的一天,流浪的人終有一天要回到家裏,每個人都沒有例外,但是明辨何者為真切的存有,何者為非真切的存在,卻須要透過真理的考驗。經上告訴我們:「不要愛世界和世界上的事。人若愛世界,愛父的心就不在他裏面了。因為,凡世界上的事,就像肉體的情慾,眼目的情慾,並今生的驕傲,都不是從父來的,乃是從世界來的。這世界和其上的情欲都要過去,惟獨遵行神旨意的,是永遠常存的。」(約壹二15-17

亞伯拉罕因著信,蒙神呼召,在應許之地作客旅,好像在異地居住帳棚,與那同蒙一個應許的以撒、雅各一樣。因為他等候那座有根有基的城,就是神所經營所建造的。……他們存著信心而死,並沒有得著所應許的;卻從遠處望見,且歡喜迎接,又承認自己在世上是客旅、是寄居的。說這樣話的人是表明自己要找一個家鄉。他說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他們卻羨慕一個更美的家鄉,就是在天上的。所以神被稱為他們的神,並不以為恥,因為他已經給他們預備了一座城(來十一8-9、13-16)。

基督徒是神的兒女,我們非用人意所生,亦非由情慾所生,乃由神而生。是照主仁義聖潔的形象所造。求主賜給我們屬靈的眼光,明辨信心的生活與俗世生活的不同,體會那真切的存在,拒絕那心靈飄泊的日子,入世而不為世所迷。在危境中知所行止,從苦難中醒悟過來,回到神的家中,享受在真理中遨遊的自由、快樂。

看著那網咖中滿屋子的青少年朋友,心中實在感概萬千,以前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父親忙得無法回家與家人共享晚餐,後來就有爸爸回家吃晚餐的口號。今日父母可能也在擔心著,孩子是否會回家睡覺的問題。

複雜的社會環境中,一切皆不可確定,遊子何時才會醒悟呢?許多父母一定有「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的憂心吧?3求主帶領、憐憫,阿們。

註:
註一《後現代論》高宣揚,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9年10月,75頁。
註二《二十世紀神學評論》葛倫斯、爾爾森合著,劉良淑、任孝琦合譯,校園書房出版社,1998年11月,109-110頁。
註三《中國古典文學賞析精選》江南江北,校訂鄭騫,時報出版社,1992年10月,31頁,崔顥之黃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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